故乡的月光——读朱鸿散文集《长安听月》

    ■刘路

    今夜，长安的月色漫过千年城墙，流淌在朱鸿的笔墨之间。《长安听月》不仅是一部散文新著，也是作者对故土的深情凝望，更是献给精神原乡的赤子之书。它昭示着文学创作的永恒真谛：故乡的血脉是作家创作永不枯竭的源头活水。

    乡情对文学的滋养，正如胚芽深藏于土壤之中积蓄最初的生机。苏联诗人叶赛宁断言：“找到故乡，就是胜利。”对童年故里如晨曦般纯净的诗意感知，是命运赐予作家最珍贵的馈赠。此箴言在朱鸿的笔端是这样表现的：当故乡少陵原的晨雾漫上稿纸时，沉睡的文思便倏然苏醒；当亲人的面容在记忆里浮动时，文字便注入了血脉的温热。连那淡淡的乡愁都会穿透时空，牵引笔尖流淌出诗情画意。这般馈赠在人类文学的星穹早有回响：鲁迅绍兴古镇里，咸亨酒店的曲尺柜台囚禁着孔乙己窒息的命运；沈从文湘西的吊脚楼下，翠翠的明眸和欢笑永远在闪现和回响；肖洛霍夫的顿河草原上，哥萨克马蹄浸满野蒿的苦涩；福克纳则把西西比小镇的尘埃铸成人类精神的十字架……所有这些，无不说明故乡既是作家灵魂的摇篮，又是攀上精神高地的垫脚石。

    朱鸿的38部散文集中，大都以长安为魂，他是一个深耕长安的作家。他在写给《光明日报》的文章中坦言：“我的观念里，故乡像祖国一样神圣。”这份虔诚化作数百万字的长安叙事：灞桥烟柳的缠绵，碑林石刻的沧桑，雁塔晨钟的悠远……长安的月光浸透纸背，默默地照亮他跋涉文学长夜的身影。他以文学为钥匙，开启的正是这种“恋地情结”的宇宙共鸣。当作家将生命深扎故土，便能从深描中透视文明本质，让“长安成为中国人永恒的精神故乡”。朱鸿经常说，散文作品是作家灵魂的一种投影。他的散文就是这样，无不彰显着长安的形胜、文化及中国人在这里的伟大创造。

    翻开《长安听月》你会感受到渭水在字句中流淌的凉意，听见大雁塔风铃摇摆的脆响。其中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的《母亲的意象》一文，以饱含的深情，让无数读者泪目。而《先生刘路》中“粉笔灰落成雪，飘进我文学的早春”的师生情谊，恰是长安大地对赤子的托举。

    四十年岁月如流水，当年我所见的那个笔触初绽青涩的文学新苗，如今已成长为中国散文园地里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他生命年轮的每一次拔节，无不吸吮着故乡大地深藏的奶浆，每一片叶子的繁盛，皆依凭着脚下沃土静默的托举。不用怀疑，朱鸿一定会在文学长路上继续前行。他手里紧握的，是故乡为他点燃的那盏心灯。灯焰烁烁，长路寂寂，而长安的月，永远悬在灵魂的穹顶之上。

    （作者为陕西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