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窄门”与情感书写

    ■顾广梅

    《粮安天下》是一部具有中国气派的小说。在小说气派、小说形态方面，作品与中国传统文学勾连与应和，呈现出来独特的中国小说之美、之异质性——屹立在世界文学之林的一种我们自己的表达，是文学自信的根基。作品在勾连和迎合传统文学写法的同时，也非常努力地在现代小说品格的开拓方面做了积极探索，运用了现代小说的“窄门”的写法。

    “小说的窄门”这一概念是著名作家张炜提出的，核心内涵是指故事情节集中到某一点上去发力、去突破，不像19世纪前后传统小说那样采用全景式的、多头并进的史诗性方式去讲述，而是力求线索单纯、减少并置和纠缠，以满足现代读者的审美期待。

    《粮安天下》虽然主题宏大，但是作者尝试用美学的现代性去释放主题带来的沉重的压力感，注重主题思想性、启发性价值的同时，还赋予作品一种审美的张力。比如说，它结构上的轻盈，突破了传统线性的结构，而是用了三部曲式的巧妙结构方式，这可以说是“窄门”之一。同时，作品有非常丰富芜杂的、带有生命体验感的生活细节和历史细节，强化了文本带给我们的审美感受力。这是现代小说必须要有的特征。在这方面，作品除了在读者认知层、思想启迪层留下很深的印记外，还让读者在阅读之后激发起很多的情感共鸣。读完小说，我眉头紧锁，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作品里面的人物贴着人性肌理走，贴着生活细节和历史细节走，带给读者特别强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在技术理性笼罩的当下，文学还能给世界留下些什么？

    情感书写是这部小说的一个亮点，具有独异性和异质性。作者把主人公的情感史写得那么有分寸，同时情节又是撕裂、激烈的，尤其是采用的“多女一男”的模式，这是从传统叙事模式里借鉴来的，但作者用现代性的写法形塑现代人性——个体人——生命独立的个人，以及他们的人格尊严、情感价值、生命呼喊，写出来其实是很有撕裂感的。像小说中的两个女性，尹巧凤和乔秀月，她们都是在情与欲、情与理的激荡中最后获得了人格的尊严。特别是乔秀月这个人物，我读她的时候，太难过，太激荡内心了，为她丑陋的面目及最后她精神人格的发育。作家写出了人物宝贵的内在变化，写出了人物的当代感和真实感，是很有艺术价值的。

    这部作品聚焦粮食，作者牢牢抓住一种独特的生命体验感——饥饿感，写饥饿与人的关系、与粮食的关系、与情感的关系。在饥饿统摄下，人的爱情与婚姻形成了一个个置换和错位，导致了人物命运的悲剧，呈现出的生命情态无论是溃败的，还是独立绽放的，都传达出深沉震撼的生命感。

    （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与创意写作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