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应有之义是叩问和追寻价值

    ■[美]小约翰·柯布 严中慧译

    【译者按】非常荣幸，由王治河先生引荐，有机过程哲学的第三代传人、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小约翰·柯布先生以百岁高龄为拙作《有机课程——来自怀特海的教育智慧》作序。序言中，柯布先生极言价值的重要。叩问价值，追寻价值，以最有价值的方式获取有价值的知识，用有价值的智慧来创造有价值的世界，被他看作是教育应有之义。因着对价值的推重，怀特海式教育能够赋予学生学习的动力。我们可以不断地从怀特海的有机哲学中探求启示和力量，上下求索。

    我很荣幸有机会为这本书写序言。我知道，严中慧在怀特海的著作中找到了许多棘手问题的答案，我也如此。我相信她已经真正地理解了怀特海，所以她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世界。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一个人会发现有更好的方式来思考几乎所有的事情。这个人不是被告知该怎么想，而是被引入新的视野、新的想法、新的观念、新的感觉。

    通常，思考生活或世界的某些方面的工作是留给读者的。例如，怀特海没有告诉我们如何有机地组织经济。然而，他告诉我们，世界并不是由现代经济理论所假定的那种竞争性的个体组成的。当然，个体是存在的，但真正的个体性只有通过与他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家庭中以及在一个更大的社群共同体中才能实现。在这个社群共同体中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竞争。运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某些技能和积极的习惯是通过竞争培养出来的。但是如果社群共同体本身没有繁荣富强的愿望，社会就会瓦解。如果我们像怀特海那样看世界，我们将努力发展真正的社会，让所有人都能为了所有人的幸福而工作。经济将服务于人民及其社会的幸福，而不会为了自己的增长去剥削这些幸福。

    社会的功能之一是帮助儿童发展他们独特的个人能力，并致力于为全体的幸福做出贡献。如果学习是一种愉快和令人兴奋的经验，那就再好不过了。当孩子们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打开新的视野的时候，真正的学习发生了。这既是一种启蒙，也是一种赋能的体验，当这种体验是与他人共同发生时，就会加强我们之间联结的纽带。

    这种情况在当今的学校里确实发生过，但是我们今天的学校往往太过聚焦于其他目标上。孩子们的学校教育主要集中在竞争上，以便在一系列考试中取得比许多其他人更好的成绩。这些考试测试的是死记硬背大量信息的能力。令人遗憾的是，它们没有检验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能力，没有测试在不同领域的事实是如何整合的，没有测试这些知识是如何指导行动和关系的，没有测试个人对整体幸福的贡献程度。一位老师，如果他真诚地帮助孩子充分理解世界和人际关系，帮助孩子学习互相帮助，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这些。

    我必须承认我的偏见。我从来都不擅长记忆，年纪越大，记得的事情就越少，我肯定通不过考试。百科全书很容易得到，这改变了人类要知道很多知识的需要。当今大多数人随身携带的小手机提供的信息，比我们这一代人使用的最好的百科全书还要多。如果一个人知道如何获取信息，就不需要记住它。

    当然，最终人们会理解，从这种不同的教育——怀特海式的教育中，作为整体的社会和作为个体的孩子都将会获益更多。这种教育对老师和学生而言都会更有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缺少对事实（facts）的学习。事实被更好地学习了，因为学习是真正的兴趣所要求的。

    怀特海将健全的学习的一个阶段称为“精审阶段”，当我们发现一些我们非常感兴趣的话题，例如“不同食物对我们的影响”时，我们需要并且想要准确而全面的信息。但学习应该学重要的事物，凭着浪漫的洪流推动着学习，而不是死记硬背地去记住细节，死记硬背细节会让学习成为令人乏味的事情，这是错误的。学习应该满足我们的求知欲。

    怀特海关于教育的著述并不是所有教育问题的最终答案，但它清楚地表明，现在主导我们儿童教育的理论不必以目前的形式继续下去。事实上，许多关于教育的著作都提出了与怀特海大致相同的建议。怀特海并不孤独。毫无疑问，怀特海的追随者也可以从他那个时代以来所做的研究中学习，但我推荐的书中没有一本比怀特海的书更受欢迎。

    在我生活的美国，学校教育中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之一是采用康德的“事实”和“价值”分离的观念。目前占主导地位的理论是，学校教育应该局限于事实。这种观念主张的理想影响着我们幼儿园以外的所有学校。对于怀特海主义者来说，这种二元论是荒谬的。毫无价值的事实没有价值。最重要的事实是价值的事实。

    一旦学校放弃了所有价值，甚至真理，它的成功将意味着它的自杀，这将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机构。学校的任务取决于社会的价值。我希望大家能明白：寻求没有价值的信息不是一个明智的目标！ 孩子们需要学会正确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