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维也纳艺术家同游北外滩

    ■海岸

    “五一”前夕，我接到中国数字电视国学频道上海中心史贇淇主任的邀请，说有维也纳艺术家到访上海，近日驻留北外滩，有空来做一场“人文行走北外滩”。两年前，我结识史主任还在疫情期。她邀请著名书画家、诗人、朗诵艺术家开办“诗情画意”栏目，融合绘画、诗词、朗诵、音乐的唯美意境，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胸有良辰美景，方能春暖花开”。那年秋冬，我为栏目共写下《苗寨风物》《乡野即景》《回乡之路》《空山鸟语，鱼逍遥》四首诗，以驱散心中的那段雾霾时光。《回乡之路》还上了《今日头条》等多家新闻平台，手稿参与今年五月复旦大学百廿校庆期间的公益拍卖——“伸手推一推季节，山前的梨花/抑或杏花，就会绕着家园盛开//一阵大风抹去草木遗落的印迹/一束光透过枯黄，循环往复于大地。”四月中旬，当我在“中视文旅”新媒体频道再次听到上戏著名朗诵艺术家王苏教授极富感染力的声音时，我就明白“诗情画意”栏目正以“芳华光焰涌春潮”的特辑形式回归了。

    那日上午9点，我应约到了四川北路武进路上的“今潮8弄”，打听“海派文化中心”的所在——此次北外滩人文行走的起点。这里是融合60幢上海传统石库门建筑及8条弄堂的社区和历经百年变迁的精致大宅“颍川寄庐”的北外滩街道风貌集群。一座石库门，半部上海史。石库门发端于十九世纪中叶，百年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上海人生于斯，长于斯。石库门中的家长里短、嬉笑怒骂，弄堂里的吆喝叫卖、滚圈踢毽，构成了石库门里弄的一道道生活风景。石库门是海派建筑中最具代表性的类型，以石头做门框，以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扇，因此得名“石库门”。石库门的结构布局源于中国传统的住宅院落，但总体布局采用西方联排式建筑。石库门的门楣装饰丰富多样，既有中式的传统元素，也有西式的装饰图案，内部空间注重生活氛围的营造。石库门建筑这种中西合璧的设计风格不仅是上海城市历史的见证，更是海派文化的传承和创新的体现。如果说虹口是海派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东西方文化交融的石库门星罗棋布地散落于此即为一大例证，“五方杂处，华洋杂居”；那么坐落在“今潮8弄”的“海派文化中心”——一个集研究、展示、交流、传播、应用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公共文化平台，则是了解海派文化起源的绝佳博物馆。

    海派文化原是在江南吴越文化基础上，融合上海开埠后引进欧美近现代工业文明而逐步形成的上海特有的文化现象，既保留中国江南文化的古典与雅致，又呈现国际大都市的现代与时尚。狭义地讲，海派文化源于晚清的海上画派——一个继承发展传统画技、又汲取融合西画营养、颇具开拓创新精神的艺术流派。它破陈规、辟蹊径，对上海乃至中国画坛产生持久的影响，代表人物有早期的赵之谦及后来的“海派四杰”——任伯年、吴昌硕、虚谷、蒲华。海上画派这种既重视发扬个人风格又重视借鉴、吸收、融合西洋画法的“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气度或文化精神，一直影响到京剧、越剧的继承和创新，后来又影响到社会经济、语言文化、艺术、建筑、生活、习俗、服饰等各个层面，人们习惯称之为海派文化。

    言归正传，不一会儿史主任带着四位维也纳艺术家也到了。奥地利维也纳是欧洲艺术史上的璀璨明珠，在世界艺术版图中地位举足轻重。四月中旬在沪启幕的“今日维也纳”激活未来——维也纳当代艺术展，精选27位奥地利当代艺术家的60件作品，将奥地利当代艺术精髓引入申城。作品充满想象力与探索精神，展现奥地利当代艺术家对人类、自然和技术的深刻思考，让观众领略到欧洲艺术的独特魅力。乘着周末，奥地利著名策展人玛格利塔女士携三位驻留北外滩的维也纳艺术家奥尔加·谢布利基娜、克拉迪亚·拉赫纳和马佳，一同开启北外滩采风之旅。她们不仅沉浸式地探索北外滩的历史风貌、建筑美学与人文底蕴，更将通过自身的艺术笔触，描绘东西方文化交融的绚丽画卷，让我们一起期待源自多瑙河畔的艺术风情遇见黄浦江畔的海派韵味，碰撞出全新的艺术风采。

    奥尔加·谢布利基娜（Olga Shcheblykina，1986- ）是驻留北外滩的三位维也纳艺术家中最年轻的一位，个性独立不羁，早年就反感传统画布的束缚，渴望更自由的表达；随着挣脱古典画作的框架限制，她就怀着无限的激情和不懈创作的动力，大胆地开辟出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她今日的画作虽仍可辨识为绘画，却承载着厚重的颜料层。厚重的笔触肌理赋予作品近乎物体的质感，跃动的色域流淌着深刻的主观性，向观赏者袒露某种心灵的状态。她的作品在具象与抽象间暗示再现性元素的同时，最终消解于未完成的抽象状态。这次她带来的布面综合材料作品《欲望之机》极富先锋性，可解读为一台“被奴役的机器”，也可联想到一个幻想中的生物，正以不可阻挡之势迫近现实，更以一种肉体性的深度纠缠直面观赏者。

    艺术家克拉迪亚·拉赫纳（Claudia Larcher，1979- ）则致力于视频动画、装置艺术、摄影和拼贴画创作，其创作充满电影叙事感，善于从日常空间中提取看似平凡的元素，通过聚焦与重构赋予其层次丰富的意义。艺术家马佳（1981- ）出生于中国，先后在杭州与北京接受艺术训练，后赴维也纳美术学院深造，如今在维也纳以大型雕塑而闻名。这次她为“今日维也纳”展览构想的一件由退役输油管道组成的装置，试图搭建尘世与超验的桥梁，指向理念、理想乃至感官性可能栖居的未来概念领域。

    1843年上海开埠，虹口因水而生，濒海临江，腹地广阔，一直是上海和中国连接海洋、沟通世界的重要水上门户。虹口有着深厚历史底蕴和丰富文化内涵——1901年中国第一盏电灯点亮在虹口，中国第一次放映电影在虹口的礼查饭店（现为浦江饭店），国人开办的第一所新式学堂澄衷蒙学堂在虹口，刘海粟等人创办的中国第一所美术专门学校上海图画美术院在虹口，中国第一份大型综合类画报《良友》创刊在虹口。正是基于虹口所弘扬的海派文化使命，“海派文化中心”十年前筹建，次年开放，以四川北路公园为原点，辐射黄埔、静安等重要区域，形成一个以“海派文化发祥地、先进文化策源地、文化名人聚集地”为核心的海派文化圈。倘若把四川北路比喻成一棵树的主干，把山阴路、长春路、溧阳路、多伦路等看作是它的枝丫；这里散布着的历史名人旧居，让四川北路化身成一幅海派文化的展示画卷。

    今日随维也纳艺术家走进武进路上这座百年红瓦双屋面的三联排新古典主义建筑——“海派文化中心”，时光仿若倒流。我们沉浸式地感受到中国电影的百年风云，展览以“影院”“影厂”“影人”“影事”为主线，透过文物史料、影像图片、展品道具、场景再现，呈现中国电影在四川北路、在虹口、在上海以及在中国的发展。中心还首次向公众展示了1882年中国第一部公共电话在虹口礼查饭店诞生；首次以微缩建筑模型的形式再现中国电影首次放映地——1897年礼查饭店的原貌。百年后的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也在浦江饭店一楼孔雀大厅挂牌。虹口浦江饭店，作为中国资本市场的原点，现化身为“中国证券博物馆”，向世人讲述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讲述中国人民富起来的故事。

    出了“海派文化中心”，我们去了多伦路——中国近代史上藏龙卧虎之地，鲁迅、茅盾、瞿秋白、郭沫若、夏衍、叶圣陶、聂耳、丁玲、柔石等众多彪炳史册的文坛巨匠都曾在此留下身影和故事。“一条多伦路，百年上海滩”。我们漫步在多伦路文化名人街的青石板路，驻足赞叹多伦路上英、法、日、荷、西乃至伊斯兰建筑风格的各色小楼——“海派建筑的露天博物馆”。我们走进中华艺术大学旧址和左联会址纪念馆，也走进一座极其罕见地采用中国古典式建筑风格的本土化基督教堂——鸿德堂。多伦路上除了各种建筑、名人官邸，还遍布私人收藏博物馆、古玩店、二手书店、咖啡馆、茶室，名人故居、海上旧里、藏书藏品积淀成今天多伦路上浓厚的文化气息，让维也纳艺术家们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