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勋章

    ■岳雯

    每个作家心中都有一个深藏的生命之泉，那里有一个人的激情、梦想、秘密乃至混乱、伤痛，艺术正是从那泉眼中喷薄而出，在语词中形成缤纷璀璨的世界。对于衣向东而言，与军营有关的一切就是他的生命之泉——他十八岁入伍，在部队服役了二十四年，与部队有关的一切已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的所思所想、他的创作无不围绕部队生活展开，部队是他永难忘怀的青春记忆。新作《曾在部队扛过枪》正如其书名所示，仍然与部队有关，这一次，他打算将故事发生的空间从绿色军营延伸开去，扩展到更广阔更丰富的天地中去，看一个有着强烈军营情结的青年如何携带部队生活赐予他的营养与宝藏，与复杂的社会狭路相逢，在激烈的碰撞中实现人的第二次成长。从这个意义上说，《曾在部队扛过枪》既是献给军营的一曲深情的赞歌，又超越了具体的题材限定，事关一个更普遍的命题，即人应该如何生活。

    写军营，就要写被军营塑造的人。衣向东在人物塑造上花力气、下功夫。小说开始，甫一亮相的林梳雨就牢牢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这位战士即将面临新的考验，那就是脱下军装，到社会中重新养育自己一次，这个剧烈转折的过程将会验证，在部队所形成的行为准则与道德伦理法则是否有效。

    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从林梳雨的性格说起。作家衣向东给这一人物设定的性格特征是率真耿直、爱憎分明。什么样的性格会遭遇什么样的人生，于是，在复退第一天，他就与作为小公务员的父亲发生了冲突——他看不惯父亲唯唯诺诺、低头哈腰的样子。这是战士的铮铮铁骨，也是青年的心高气盛，某种程度上也透露出了一个涉世不深的人与他人共情之难。这一并不显著的冲突为林梳雨接下来的一系列“遭遇”拉开了序幕：他的赤子情怀、对正义的执着追求以及犹如箭矢一样的性格让他举步维艰，过去的荣誉无法为今日加冕，昔日的英雄也陷入了苦闷中。

    如何破局？ 两条线索由此逐渐浮现。一条线索是女主角叶雨含所在的预备役团进入了读者的视线。正如林梳雨所说，“在部队，我们是军人，守土有责；回来了，我们是退伍兵，总要为家乡做点儿事情，至少我们可以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志愿者队伍，镇守家乡，保一方平安”。这正是整部小说要向读者传达的核心要义。在帮助预备役团给地方开展军训的过程中，林梳雨仿佛重回军营，接通了与军营生活的情感联系，也启发他找到了实现人生价值的新空间。另外一条线索是樱桃镇。选择樱桃镇作为事业开始的地方，是因为这里埋葬着林梳雨昔日的恋人，是他的伤心地。他背负着将杀害孙颖的凶手绳之以法的责任，这样，他才能解开心结，从创伤中走出来。

    一旦找到了破局的路径，小说的情节尽管仍然跌宕起伏，却隐隐有一种成竹在胸的稳定态。林梳雨筹集资金，寻找场所，开办训练营。训练营不仅让林梳雨回到了军营的训练模式和生活状态，还将军营生活带入社会生活中，满足了许许多多像他一样有着部队情结的人的需求，并为预备役士兵的训练提供了场所，使他们保持良好的军事技能。在开办训练营、与诸多人等的交往过程中，林梳雨也变得成熟老练起来。这成熟不是世故的成熟，而是破除对人对事的刻板印象，综合运用自己的理智，认识社会、理解世界。成长的标志是英雄再度归来，在象牙山火灾中，林梳雨和他的战友们英勇无畏，就像以往出任务一样，出生入死，拯救生命。这是令人震撼的一幕，在比赛现场，“他们当中很多人的迷彩服被树枝刮破，被林火烧烂，脸上带着一块块褐色疤痕，但他们精神抖擞，眼神中透出所向无敌的坚韧和自信。”这是一个英雄集体的勋章，林梳雨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实现了一名战士对这片土地和人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