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耕谈枕边书

    1964年应征入伍，您在部队时的阅读是怎样的？

    徐志耕：我没有读完初中就入伍了，在部队紧张的训练施工之余，如饥似渴地阅读当时流行的小说，如《红岩》《三家巷》《苦菜花》《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铁道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等，这些作品，引导我爱上了写作。我写的第一篇作品是短诗《我为人民守海岛》。

    能谈谈您后来就读于南京大学时的阅读情况吗？阅读给您带来怎样的改变？

    徐志耕：我是当了专业作家以后上的南京大学中文系。虽然此前也写过一些不错的作品，但那是凭多年的实践和感性经验写作的。在大学里系统地学习了文学概论、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史、古汉语和现代汉语等十多门课程，重点是了解和理解了许多名家名著，通过阅读，开阔了视野，认识到作家的思想理论和文学修养对创作的重要意义。老师们的谆谆教诲，使我在创作道路上从感性升华到理性，从不自觉到自觉。

    对您影响比较大的书籍有哪些？ 有什么书让您渴望成为一名作家吗？

    徐志耕：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书是《水浒传》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两本书是我少年时代最喜爱的作品。我出身贫困，我渴望公平正义，也崇尚顽强苦斗。梁山好汉成为我少年时的偶像。后来，苏联的保尔·柯察金万难不屈的形象占据了我的心灵。我牢记他的名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我和人合作的第一本书是1983年在《解放军文艺》上连续三期刊登的《两用人才的开发者们》，这是改革开放初期部队改革的一项新举措，即军人不仅要学军事，还要学习建设的本领。写这部作品是阅读了许多书籍厚积薄发的结果，其中有诗歌般的想象，有哲理式的警句，有小说一样的故事，评论家说开创了“散点透视”的新模式。这本书获得了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

    您著有多部颇有影响力的报告文学，如《南京大屠杀》是中国作家写的第一部纪实这段历史的长篇报告文学，出版38年来有30余种版本发行世界；《浴血淞沪》作为《中国抗日战争纪实》丛书之一，获得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反映青藏高原军人40年艰苦奋斗的《莽昆仑》，获得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被评论家唐达成誉为“一本不可不读的书”“读了不会忘记的书”——为什么倾向于非虚构创作？

    徐志耕：我之所以倾向于非虚构创作，一是我认为只有真实的故事才打动人。生活本身比作家的想象要丰富多彩，关键是作家去发现生活的美。二是我有18年从事军报记者工作的经历，对新闻采写有自己的经验。纪实文学的创作一是善于发现好的题材，二是深入细致地挖掘素材。这两项是我的专长。于是，我选择了中国抗日战争中两大事件作为选题，在历史的烽烟中寻访当年的人物和故事，我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抢救史料，以独立视角真实地书写历史，揭示了许多事实真相，给后人以启示和教育。

    对您来说，写作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徐志耕：写作最大的魅力是抒发自己的情感，说心里想说的话，并用文字感染大家。我是个激情奔涌的人，喜怒哀乐，溢于言表。我要把喜悦分享给大家，我要把不公和不平告诉给大家，我要把大家不知道的事情报道给大家。可以说，我的作品中洋溢着火焰般的激情，无论歌颂、鞭挞，还是困苦、悲凉，我都爱憎分明地放歌、疾呼、痛诉、悲号。我掩饰不住心中的悲喜，用文字宣泄我的心绪，这是最痛快的事。在写《南京大屠杀》时，有人著文把日军屠城的原因说是“国民党军不抵抗”造成的。把组织安全区保护难民的二十多个外国人说成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帮凶”。我用大量采访事实驳斥和纠正这些错误，我把国民党军守卫南京的经过写成“英勇悲壮的南京保卫战”。把保护难民的二十多位外籍人士称为“人道主义者和和平主义者”。因为这是事实。

    报告文学就是拿事实说话的。

    徐志耕：我崇尚实事求是，反对弄虚作假，对恃强凌弱之事，我会拍案而起。我没有权执政，我有笔呼号。大红大紫的改革家步鑫生被免职的消息刚广播，我立即坐火车赶到浙江海盐。这位全国闻名的人物为什么突然下台了？ 虽然禁止采访，我终于见到了他，我和步鑫生谈了三天，表面的原因是说他独断专行，企业亏损。实际情况是上级领导叫他扩大规模改行做西装领带，与他做的衬衫配套。结果西装热潮过去，企业亏损，行政干预的领导把责任推到步鑫生身上，一纸命令叫他免职。我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于是写了《风风雨雨步鑫生》。后来他被誉为中国的“改革先锋”。

    当年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可能都记得福建的小学教师李庆霖这个人。他因儿子下乡生活困难，写信给毛主席。毛主席批示回信并寄给他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为此中央把毛主席批示和李庆霖的信作为中央文件下发全国，由此改善了知识青年的困境。但后来李庆霖被判无期徒刑。我从头至尾了解这件事，于是实事求是地写了《是是非非李庆霖》，引起很大反响。后来李庆霖提前释放，终因贫病而死。我的作品中大大小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锋芒，这是我的个性。

    去年底，我看到一本题为《世界文学第一都绍兴》的书，读完立即来气。作者把文章当成文学，把文人当作作家，以一孔之见发布绍兴是“世界文学第一都”。我是绍兴人，我也希望故乡在全世界有很高的声誉。但必须名符其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中国只命名了南京为“世界文学之都”。论文学成就绍兴怎么可能排世界第一呢？ 显然是虚张声势，哗众取宠，给我故乡抹灰。于是我立即挥笔，写了一篇文学评论《文无第一》，在《文学自由谈》刊出。

    您秉笔直书，如此率性，没有任何顾虑吗？

    徐志耕：求真务实是做人的良心，更是作家的良知和道义。当然，我也遇到过坎坷曲折追查甚至要给我处分，但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事实比谎言有力量。

    您一般会关注什么类型的书？会从网上买书吗？

    徐志耕：我关注历史方面的书较多，我喜欢研究历史，主要是中国近代史。网上买书也有。因为朋友们要我的书，所以经常在孔夫子旧书网等平台上买自己写的书。

    如果要在您的作品中选一本改编成影视，您会选哪一本？

    徐志耕：我的作品中最希望将八·一三淞沪抗战拍成电影或电视。这绝对是一个好题材，场面宏大壮观，故事激动人心，英勇惨烈，浩气长存，这是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英雄史诗。我知道这事有很大的难度。今年是抗战胜利八十周年纪念，回忆往事，发人深省。

    如果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

    徐志耕：我当然想拜见鲁迅先生，他不仅是我的同乡，更是最有骨气的中国作家。

    如果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您会选哪三本？

    徐志耕：如果带三本书去无人岛？ 那我带《水浒传》《红楼梦》和《三国演义》。

    假设策划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您会邀请谁？徐志耕：还是希望鲁迅先生出席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