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儒学传承

　　■陈驿鑫

　　由苏州大学程水龙教授主编、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东亚《近思录》文献丛书”自2021年问世以来便引起了东亚儒学研究界和文化界的广泛关注。2024年，该丛书又新推出了四部，包含九种文献。其中，中国文献三种，即曹洁校点整理的《近思录（吕氏家塾读本）》《文场资用分门近思录》《分类经进近思录集解》；日本文献三种，分别是郑春汛校点的《近思录备考》《近思录训蒙辑疏》，以及程水龙、王婕怡校点的《近思录说略》；朝鲜文献三种，分别是由陆淼淼、彭春玉、李想、傅孟凯等校点的《近思录释疑》《近思续录》《海东七子近思录》。

　　朱熹、吕祖谦共同编纂的《近思录》十四卷在南宋淳熙二年面世后，便成为研习宋代理学的首选经典，在此后的七百多年中不断被注释、续编、传抄、刊印，在历史上的东亚地区形成多种整理形式的“《近思录》文献”，据程水龙《〈近思录〉东亚版本考述》可知，至今存世传本达600多种。

　　《近思录》及后续著述，不仅是对程朱理学的传扬，更是对东亚儒学文化思想的深入探究。现存的宋元明清传本，高丽、朝鲜王朝传本，日本江户、明治时期的传本，有着其他文献无法替代的重要学术价值和思想文化价值，是研究我国及东亚儒学，特别是朱子学思想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文献。

　　近二十年来，进行《近思录》研究已然成为学术界的一个热点，尽管已有文献学专家组织整理了中国历史上的部分《近思录》文本，如严佐之先生等主编的“《近思录》专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015年出版），但这只是存世东亚《近思录》文献的很小一部分，难以反映史上东亚地区《近思录》文献的传播盛景，而且目前亚洲儒学（尤其是宋明理学）研究者急切盼望有更多文献可靠、整理规范的《近思录》“新文本”面世。因而，上海古籍出版社邀请程水龙教授主编此“东亚《近思录》文献丛书”以飨读者。

　　程水龙教授二十多年来一直从事《近思录》文献的整理与研究，在多国留下访书、访学的足迹，所掌握的的史上东亚各国《近思录》文献较多，而且他是一位从事古典文献学教学与研究的专家，对《近思录》及其后续著述的文献版本了解透彻。这些成为他主编该丛书的扎实基础与主因。也正是因为他对史上东亚《近思录》文献驾轻就熟，故使得该丛书在校点底本、校本的选取上更为科学规范，能做到适当得体。

　　简言之，该丛书的整理校点，特色较为明显：

　　一是首次将史上中国、朝鲜王朝、日本的《近思录》文献中的代表性文本汇集在一起，在此前学者整理的《近思录》文献基础上，剔除重复，精选具有特色的《近思录》原文本、注本、续编本。如丛书内的中国部分，选取了此前尚未有人整理的南宋佚名《文场资用分门近思录》、元末明初人周公恕《分类经进近思录集解》、《近思录》清代吕留良家刻本、清末张绍价《近思录解义》。这些文献不仅都是首次整理，而且展现了《近思录》在流传过程中的丰富面貌，因而具有独特的价值。

　　二是体现史上东亚《近思录》文献之间的共通与关联。东亚各国的学者依据时代发展、思想演变、民族特色等，对《近思录》进行注释，反映出不同文化背景下对《近思录》的理解与再创造。东亚各国注本丰富多彩，注文既具共性又有个性，注本内容多以南宋叶采《近思录集解》为基础且加以辨疑。如丛书所选朝鲜金长生、郑晔的《近思录释疑》，日本贝原笃信的《近思录备考》，泽田希的《近思录说略》等，就是此类注本的代表。

　　《近思录》所揭示的“近思之学”备受东亚各国尚儒者的推崇，朝鲜、日本的学者在研习的过程中，也渐渐产生了本土化的成果。受《近思录》或此后中国学者续编、仿编之作的启发。朝鲜、日本学者也仿照《近思录》的思想体系，编纂具有本国特色的《近思录》文献，将“近思之学”本土化，为不同地域、时期的求学者架起通往圣贤之道的桥梁。如本次校点整理选取的宋秉璿《近思续录》，朴泰辅《海东七子近思录》等。

　　三是该丛书校点整理的底本均经过仔细甄别，竭力选取了古籍精善之本。如《文场资用分门近思录》以南宋刻本为底本，取叶采《近思录集解》清康熙年间邵仁泓校刊本为校本；《分类经进近思录集解》以日本国立公文书馆藏嘉靖十七年刘仕贤重刻本为底本，以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的万历年间刻本为校本。又如《近思录（吕氏家塾读本）》，看似《近思录》白文本，却不同于通行的622条本，清初吕留良为方便本族子弟通晓《近思录》，在原文622条语录的基础上稍增注文，是吕氏有意选材、精心刊印的成果。《近思录备考》以日本宽文八年初刻本为底本，参考日本现存版本和国内文献十二种，比勘校对。这些不同版本的《近思录》文献，不仅展示了朱子学在东亚的传播与发展轨迹，也反映了东亚各国对《近思录》主旨的理解、对其体例的创新性发展。

　　“东亚《近思录》文献丛书”所选东亚不同时期的《近思录》代表注本、续编仿编文本，反映了史上东亚儒学思想文化深厚的历史渊源，既是现今我们探究宋明理学的可靠文献，认识史上东亚朱子学传播的重要思想文献，也将是研究亚洲儒学的基础文献。除了能推进相关的研究之外，这些校点成果，也是读者认识理学，亲近传统修身之学的桥梁。因而可以说，该丛书的出版有着多方面、多层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