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好像真的证明了——没有法国政府，巴黎照样能办好奥运会！ 只不过，奥运竞争刚熄，民众的注意力似乎又被吸引回了政治僵局。    

    巴黎奥运会大获成功，似乎已经让人忘记了从理论上讲，法国现在是一个没有正式政府的国家。6月份的立法选举结果，诞生了新的国民议会相对多数党，原政府已经辞职，而新政府尚未任命。现在在台面上支应着的，虽然还是原班政府人马，但是应该叫做“看守内阁”。

    所以，这好像真的证明了——没有法国政府，巴黎照样能办好奥运会！ 只不过，奥运竞争刚熄，民众的注意力似乎又被吸引回了政治僵局。

    前不久，我的老朋友、法共党员、勤勤恳恳的高级公务员、在各级选举中从来都为左翼候选人投票的吉尔，忽然对我说，像密特朗和希拉克那样的总统已经没有了。

    那一次，2002年法国总统大选的第二轮，希拉克和极右派的勒庞对决。为了阻止勒庞当选，吉尔不得不响应左翼联盟的号召，把票投给传统右翼的总统候选人希拉克。那时他曾经跟我说：从来没想过这辈子有一天还会给希拉克投票。

    20多年过去了，在他的口中，希拉克已经跟做了两个任期、14年的社会党总统密特朗并列了。

    今天，法国传统左右翼选民的浓度已经大大地稀释。除了以马克龙复兴党为代表的中间党派吸引了一大部分人之外，选票还纷纷向极左或极右的政治团体离散。不仅原来驰骋法国政坛数十年的左右翼两大政党——共和党和社会党——沦落为边缘小党，而且能够代表传统左右翼形象和政纲的人物也早已不复存在，短期内也不可能再生，以至于曾经存在过的代表人物，如密特朗和希拉克，就成了某种比他们当政时更具全民性的政治符号。

    这不，今年6月，欧洲议会举行五年一度的选举，法国极右派政党国民联盟一骑绝尘，得票率远超总统马克龙的执政党。他随即宣布“将选择权交给人民”，解散了国民议会，提前三年举行国内立法选举。两周后的第一轮投票显示，国民联盟仍然占据第一大党的地位。在第二轮投票之前，除极右派之外的法国各类政治势力厉兵秣马、合纵连横，打响了一场集体抵抗极右派的防守战。选举最终的结果是，极右派被挤到了国民议会第三大党的位置，马克龙的执政党成为第二大党，第一名被势头强劲的左翼人民阵线所占据。虽然人民阵线并未取得议会的绝对多数，无法单独组阁，但马克龙未来三年的执政将不得不看其眼色行事，总理人选也要从其阵营当中挑选。这一次，前总统奥朗德也加入议员选战。有人希望他能成为左翼合适的内阁总理人选之一，与不屈的法兰西党党首梅朗雄争锋。

    20多年来，法国国内政治光谱的变化，最集中的体现就是极端势力的坐大。其背后是反建制势力的快速崛起，尤以极右翼的稳步上升和不断调整、软化原来极端立场的政治操作引人注目。在整个欧洲层面也是类似的。极右党团的势力逐步增大，欧洲议会的选举结果大体确认了这一判断。

    至于马克龙该不该解散国民议会、提前举行这次立法选举，有的认为这是政治操弄，另有所图；也有的认为这是勇于担当，还政于民。有人说，如果只考虑一党之私，当然不应该冒着把执政权拱手相让的风险，提前举行立法选举；但也有人说，考虑到国家的利益和民众的呼声，那么提前举行立法选举，让公众通过选票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倒是选举文化的一个高度体现。孰是孰非，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20多年前，包括我的朋友吉尔在内的传统左翼选民，为了把极右派挤出局，不是“为了选上这一个”，而是“为了选下那一个”，只能投票给传统右派的总统候选人希拉克。20多年后，又有多少传统右派的选民，为了把极右派挤出局，而把选票投给左派的国会议员候选人呢？ 选举政治背后的社会文化含义，正是体现在这样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