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汉内斯·图曼扬笔下的民族智慧与诗意想象

    ■章小可

    亚洲是一块多元文化融合的大陆，每个国家都有着独特的文学瑰宝。为了加强亚洲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促进文学作品的传播与欣赏，亚洲经典著作互译计划应运而生。该计划旨在选择亚洲各国具有代表性的文学作品，通过翻译让更多读者欣赏到不同国家的文学精髓。作为该计划的一部分，亚美尼亚作家霍夫汉内斯·图曼扬的《亚美尼亚童话集》中译本的出版，为中国读者打开了通往亚美尼亚文学殿堂的大门。

    霍夫汉内斯·图曼扬(Hov⁃hannes Tumanyan, 1869-1923)是亚美尼亚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不仅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小说家和童话作家，更是亚美尼亚民族精神的代表。在亚美尼亚，图曼扬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他不仅是亚美尼亚文学的旗帜，更是民族精神的象征。他的作品深深扎根于亚美尼亚的历史与文化土壤之中，浸润着亚美尼亚人民的智慧与情感，他用诗意的语言、生动的想象力和智慧的思考，为读者营造了一个充满魅力的文学世界，展现了亚美尼亚悠久的历史文化和坚韧不拔的民族品格。读图曼扬的作品，就是走进亚美尼亚民族的心灵深处，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梦想和追求。读者可以在他的故事中感受到亚美尼亚人民对自然、宗教和历史的热爱和敬畏之情。

    图曼扬的童话作品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而闻名。他的语言优美而富有诗意和韵律，读来朗朗上口且易于传颂。他在《亚美尼亚童话集》中巧妙地运用了比喻和象征，让每个故事都充满了音乐般的节奏感和画面感。他从亚美尼亚民间故事中汲取灵感，将传统的故事母题与现代思想巧妙融合，创造出饱含着启发性和教育意义的童话故事。他以童话的形式探讨人性、正义、勇气、善良等永恒的主题，启发读者对生命的思考。图曼扬笔下的人物，无论是勇敢的纳扎尔、智慧的老妇人，还是善良的公主，都成为了亚美尼亚民族精神的化身，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

    在《亚美尼亚童话集》中，有两篇每个亚美尼亚人都耳熟能详的作品，即《愚人》和《基斯科之死》。

    《愚人》是一篇深植于亚美尼亚民族精神土壤的优秀传统童话。作为亚美尼亚文学的杰出代表，图曼扬在这个故事中巧妙地展现了亚美尼亚人民的智慧、信仰和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从民族性角度分析，《愚人》不仅仅是一个关于穷人寻求上帝帮助的故事，它更反映了亚美尼亚人民对于宿命、自然和人类关系的看法。在分别与狼、姑娘、枯树的对话中，穷人代表了人类，而这三个角色则象征着自然界的不同面向，展现了人与自然的深刻联系。图曼扬的文字表述富含浓厚的诗意色彩，他以简洁的语言描绘了一个个生动的画面，使得整个故事充满着浓郁的文学氛围。如故事开头，“从前有一个穷人，无论他如何努力奋斗，都无法摆脱穷困”就设定了一种悲剧性的基调，这种反复无常的命运是深深植根于亚美尼亚的悠久历史与文化中的。故事中每个角色的对白也都简洁而富有深意，如“既然他创造了狼，就有责任喂饱它”，这样的语句不仅传递了角色的愿望，也映射出了人类普遍的期待与控诉。在描述上帝的段落中，他通过“白发苍苍的老人，倚靠在高山下的峭壁边”，向读者传达了一个超然和慈悲的上帝形象。在穷人和狼、姑娘和枯树的对话中，流露出不同生命体的愿望和困境，体现了图曼扬对话语节制运用的高超技艺，以及通过对话传递深层意义的能力。

    《愚人》这个故事反映的意义是多层次的。首先，它是对智慧与愚昧的探讨。穷人虽然是故事的主角，但他未能认识到上帝赐予他的幸福就在周围，他的愚昧在于盲目追寻而忽视了眼前的机遇。这也暗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人们常常追求遥远的幸福，却忽略了身边的美好。其次，故事也反映了一种对命运的认识。穷人、狼、姑娘和枯树都有各自的困境和愿望，但他们的命运却由超越他们的力量所掌控。这表达了亚美尼亚人民对于人生无常和命运不可抗的洞察。亚美尼亚长期处于地缘政治的风口浪尖，历史上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与考验，但人民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愚人》中穷人虽然最终落入悲剧，但他的行动本身——去寻找上帝和对生活的追求——却体现了亚美尼亚人民不屈不挠的精神。图曼扬通过《愚人》告诉读者，生活中的困顿和不幸可能是上天赋予的考验，人们需要智慧地识别周遭的机遇，而不是盲目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捷径。总结来说，《愚人》这个故事不仅仅是对愚昧的讽刺，它更是一面镜子，映射出人类在面对人生抉择时的盲目与迷茫。图曼扬在这个故事中巧妙地融合了亚美尼亚民族的智慧、信仰和生活哲学，使之成为一篇充满教育意义的文学作品。

    《基科斯之死》是另一则广泛流传于亚美尼亚的传统童话故事，由图曼扬所记录。故事通过一个荒诞而充满讽刺的情节，揭示了对未来过度忧虑和无谓悲伤的愚昧。大女儿的想象成为了故事的核心，她把未来的儿子基科斯的虚构经历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复述，每个角色的加入都加深了这种重复，同时也增加了情感的强度。这种叙事手法不仅营造了一种悲剧性的氛围，也表现出了传统口头叙述中的节奏和律动感，让听者或读者在重复中感受到故事的荒谬性。图曼扬的语言表达富有韵律，故事中的对话几乎成了一种咒语，被一次次念叨，但却未曾发生。通过这种方法，图曼杨让读者体会到角色们对未来的过度预想，以及这种无端的悲伤是多么不切实际。故事的结尾，父亲的言论“起来回家吧”直接点明了主题，即无谓的忧虑和悲伤并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基科斯之死》是一个关于无谓忧虑的故事。大女儿的想象和随后的集体悲伤，实际上是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未来的过度反应。图曼扬通过这个故事告诉读者，无法预知的未来不值得我们过度忧虑。这个故事同时体现了亚美尼亚民族的生活智慧，即在面对无法改变的命运时，人们应该接受现实，继续生活。父亲的话“这就是生活，有来就有去”深刻地表达了这种智慧。最后，故事还隐喻了生命的无常和人类对于死亡的态度。基科斯的“死亡”尽管只是一种虚构，但它引发的情感反应却是真实的，这也让人们思考如何珍视生命以及如何接受死亡。在这个故事中传达的对生活的肯定、对未来的豁达态度以及对命运的接受，这些都是亚美尼亚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亚美尼亚童话集》在亚美尼亚文学历史上，有着传承民族文化与价值观的作用。图曼扬的作品不单是孩童们的床前故事，它们也是亚美尼亚人民的精神象征，承载着这个民族的记忆与希望。图曼扬以其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对民间艺术的热爱，成功地将这些故事转化为文学作品，使其成为亚美尼亚乃至世界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这部童话集中文版的问世，不仅丰富了中国读者的精神世界，也为中亚文化交流搭建了一座友谊的桥梁。让我们一起走进图曼扬笔下的童话世界，感受来自高加索山下的灵魂悸动，领略亚美尼亚民族传承千年的智慧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