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东干族语言文化风俗的生动画卷

    缘于与东干人曾是三秦大地上有着共同信仰的乡党，在阅读和研究经历中，我便有意关注在中亚生活了140多年的东干人，对其历史、文化、习俗和现实生活深感兴趣，每见写东干族的文章、书籍必读之并珍藏。也因此，就有了二十年前与林涛先生的相识。林涛先生研究东干族语言文化的成果，翻译转写的东干文著作，我往往第一时间阅读，且读后必有话说。几年前就得知他奋力于《东干语词典》的编写，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和清瘦的身躯，我在敬佩之余，更多的是殷殷期待。当这部倾注了他多年心血和精力的展现东干族语言、文化、风俗、生产生活的百科全书式的巨著面世，我第一时间读到了，也非常乐意写一篇简评。

    这是一部全方位多视角介绍东干族文化的集大成之作。这部《东干语词典》，从天文、地理、节气、时令、动植物、农业、工商业、军事、交通、文化、教育、科技、文学艺术、体育、医疗、称谓、饮食、建筑、服饰、红白喜事、宗教信仰、日常生活等诸方面对东干词语进行了全面、准确的梳理，还对东干族历史及东干文、东干语言特点加以概要介绍，对东干族谚语歌谣进行了细致收集，所涉及的领域和范围之广是前所未有的。

    这是一部东干语言的百科全书。研究东干语言文化的学者们的共识是，由于诸多因素，东干语已经是一种濒危语言，使用范围越来越小，传承途径日趋萎缩。语言是历史和文化的载体，东干语一旦消失，东干族的历史和文化也会从人类文明中消失，那将是巨大的损失。基于这样的认识，林涛先生把抢救、保护和弘扬东干语言文化作为义不容辞的责任，多年执着于对东干语言文化的抢救性研究，以年迈之身，六赴中亚，实地调查交流，翻译转写东干文著作，积累了大量的第一手鲜活材料，为编纂《东干语词典》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正因为如此，他厚积薄发，梳理收集东干语词语、短语、谚语、俗语38类约15000条。每一个词语既有东干文、汉文的书写，又有国际音标的标注，更有对该词的准确释义以及东干文著作中该词语使用的例句。同一个事物，东干人在生产生活中有不同的叫法，如与“麦”有关的词语有“麦头子、麦芒、麦颗子、麦秆儿、麦草、麦茬子”等，又如与“米面”有关的词语有93条之多，他逐一释义并列出例句，足见东干族饮食品种的繁多和词语的丰富。值得一说的是，对一些东干族保留下来的仍在使用的晚清时的一些词语，对一些老年人口头使用而在书面语中很少见的词，对东干人吸收的一些外来词，作者进行了抢救性的梳理，从而使东干语言的“活化石”作用得以彰显。

    这是一部东干族谚语、歌谣的集大成之作。谚语歌谣是哲理性和形象性的统一，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蕴含着人们丰富的生活阅历和社会经验，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民族特色，是一个民族文化观念和文化心理的集中反映。中亚东干族中流传着丰富的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又有伊斯兰文化特色和鲜明中亚地域特色的谚语歌谣。多年前，林涛先生曾转写了《中亚回族的口歌和口溜儿》一书，所收集的谚语歌谣保留了一百多年前中国西北回族特有的民族风情和用语习惯。在此基础上，林涛先生又通过调查、访问、交流，最终搜集了占词典四分之一篇幅的谚语歌谣，涉及社会、事理、农事、人品、生活、命运、风俗、礼仪、交往、家庭等诸方面，形象地反映了东干族对自然规律、社会事理、宗教信仰、伦理道德、家庭观念、是非善恶、习俗礼仪、生产生活经验、人生处事等方面的认识和理解，折射出了东干语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汉语文化的强大生命力，是人们了解东干族语言文化的窗口。词典里收集的谚语涉及东干人生活的诸方面，与西北回族的谚语既有着共同的特点，又有着中亚地域民族特色，诸如“衣裳长哩拉露水，舌头长哩说事非”“依布里斯穿靴子——窝囊鬼”等。而所收集梳理的俗语涉及社会、人生、礼仪、日常生活等八方面，生动有趣，如“打烂碗说碗的话，打烂碟子说碟子的话”，说清了处理事情要就事论事的道理。

    这是一部东干族社会生活风俗的生动画卷。《东干语词典》里对东干人的历史和文化，丰富多彩、兼容并蓄的民俗风情，以及种种生活习俗进行了展现。东干人在习俗礼仪文化方面带有明显的伊斯兰教色彩，也传承了中国西北的农业文明，如书中用“头朝北，脚朝南，四十个土块砌的严”这句口歌儿展示东干族的丧葬习俗，生动具体。同时，东干人又不断吸收中亚多民族的文化，在姓名、称谓、礼仪、服饰、饮食、民居等方面有所变化，充分展现了人类文明的交流互鉴。所有这些，林涛先生在前些年专题研究的基础上，在《东干语词典》里做了全方位的展现。

    这是一部架起丝绸之路沿线诸国文化交流及友好往来桥梁的力作。直到今天，东干人仍亲切地将中国人称为娘舅家人。老一代中亚东干人说着与西北回族无二的方言，延续着相同的习俗，传承着共同的信仰。做好与他们的交流、沟通、往来，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东干语词典》的面世，可谓架起了一座与丝绸之路沿线中亚诸国文化交流、友好往来的友谊之桥。

    至于这部巨著在收集词语上的广泛详尽、编排体例上的严谨科学、释义方面的准确恰当、例句引用上的生动具体等都是有目共睹的，无需赘述。我们由衷地祝愿东干语和东干文化的研究更上层楼，祝愿林涛先生学术之树长青。

    （作者为宁夏文史研究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