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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3月13日 星期三

    与其说“苦行诗”和“出家诗”刻画了“另类的”阿拔斯王朝和唐宋两代,毋宁说,它们呈现了那些时代世间百态的一个侧影。

    阿拉伯阿拔斯的“苦行诗”

    薛庆国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3月13日   11 版)

        《阿拉伯阿拔斯“苦行诗”与中国唐宋“出家诗”比较研究》,齐明敏著,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58.00元

        “苦行诗”,指的是阿拉伯古代文学中表达弃绝红尘、厌世嫉俗主题的诗歌,另有学者把此类诗歌译为“劝世诗”或“苦修诗”。这类主题的诗歌,与我国古典文学中的“佛诗禅词”颇有几分类似;因此,齐明敏先生在《阿拉伯阿拔斯“苦行诗”及其与中国唐宋“出家诗”之比较》一书中把唐宋时期僧人笔下的偈颂诗,和文人们言说佛教奥义、体悟禅道深机的诗统称为“出家诗”。这部著作比较研究的对象,正是这两类意趣和风格既相似、又不同的诗歌。

        值得注意的是,“苦行诗”繁荣于阿拉伯文明的鼎盛期阿拔斯王朝,“出家诗”兴盛于中国古代文明的黄金时期唐宋两代。“苦行诗”和“出家诗”反映的伤时厌世的主题,和阿拔斯王朝与唐宋两代那种朝气蓬勃、踔厉风发的时代精神似乎格格不入;“苦行诗”和“出家诗”总体上质朴淡泊的诗风,较之于更能体现那个时代精神的大诗人穆太奈比与李白浪漫豪放的诗风,也可谓异音别调。“盛世天下、苦行蔓延”这一独特的社会和文学现象该如何理解?其实,如果我们能够了解真实的历史,这个现象也就不难解释。因为所谓“盛世”,不过是后代史家对一个时代简约化、理想化的称谓;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一个十全十美、止于至善的乌托邦式“盛世”。“诗圣”杜甫的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实揭露了“盛唐”时期贫富悬殊的社会现实;埃及学术大师艾哈迈德·艾敏在《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中,也以寥寥几笔勾勒出阿拔斯王朝的风貌:“阿拔斯文明像一切文明一样,包罗万象:既有清真寺,也有酒馆;既有诵经者,也有行乐者;既有深夜礼拜者,也有在花园用早点者;既有富得腰缠万贯者,也有穷得不文一名者;既有对宗教怀疑者,也有虔诚信教者。而彻夜不眠的人,有的是虔诚礼拜的,有的是寻欢作乐的。所有这一切都斑驳陆离地出现在阿拔斯时代。”

        因此,与其说“苦行诗”和“出家诗”刻画了“另类的”阿拔斯王朝和唐宋两代,毋宁说,它们呈现了那些时代世间百态的一个侧影。在洋洋大观的阿拉伯文学和中国文学中,“苦行诗”和“出家诗”虽然只是配角,但它们和其他主流与非主流类型的诗歌一起,合成了时代的全貌,并让各自时代的文学变得多姿多彩。

        怀着类似的追问和探索意识,齐明敏的这部著作提出了一个个问题,如:来自阿拉伯和中国的宗教信徒或文人墨客,钟情于“苦行诗”和“出家诗”的内外原因是什么? 以“出世”为主要特征的这些诗歌,与世界和社会的关系是什么?“苦行诗”和“出家诗”有哪些内容和形式上的异同? 这些异同与阿拉伯民族和华夏民族的性格特点、文化特征又有哪些联系? 如何客观评价这些在文学史上有点边缘化的诗歌? 今天,研究这一文学现象的意义何在? 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齐明敏都作了富有见地、引人入胜的回答。譬如,她通过对比阿拉伯诗人麦阿里和中国诗人寒山子,对“苦行诗”“出家诗”与“出世”“入世”的关系作了很有深度的阐述:

        “如果我们深入到他们走上出世道路的过程和他们的出世观中,我们便强烈地感到‘现世’或者说现实之手一直在把握着这两位主人翁。他们都是在现实中失意后,才由积极入世转而厌恶人生、弃绝红尘的,实际上他们的这种出世的人生态度不过是对现实社会的一种变相的、‘软性’的反抗,也是一种获得精神安慰、保持心灵平静的手段……我们看得很清楚,他们其实无时不在关心这个世界,无时不在注视人生,不论是对宇宙的本源之探,还是对权贵们的辛辣批判,都是他们几十年如一日,思考人生,批判人生的结果,包含了他们对宇宙、对人生的深刻认识。”

        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再去品读或研究那些似乎已被岁月尘封的“出家诗”与“苦行诗”,现实意义何在? 事实上,我们今天重新发掘这些古诗及其所含的佛教意趣,并非想要学佛、参禅,以求得道,而是希望从中了解佛教与中国诗歌、佛教与中国文学甚至佛教与中国文化的关系,这对更好地认识我国的传统文化,有很大帮助。诚如齐明敏所言,在她完成博士论文的上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文学和阿拉伯文学的比较,尚属学术研究的处女地。即使到了今天,我国学术界对这两大文学的比较研究,成果依然不多。“选择了这块‘难啃的骨头’,无异于自讨苦吃。”这是齐老师在“结语”中的自谦之语,也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无疑,她为我国阿拉伯文学研究界开了一个好头,但仍然留下大片有待开垦的处女地。尤其值得研究的,是继“苦行诗”之后发展、兴盛起来的苏菲诗歌、苏菲文学和苏菲思想,及其与神韵近似的禅诗、禅宗的比较。希望有更多的后学追随齐老师的步履,投身到阿拉伯文学研究和中阿诗歌、文学、文化的比较研究中。

        回想起来,我和齐明敏在同一院系的交谊已有30多年,其间耳闻目睹青年学子们对她的称呼,从“齐姐”逐渐变为“齐妈”“齐奶奶”;有时我也猛然意识到:这些渐变的称呼,换个性别后也几乎适用于我! 岁月如梭,往事如烟。我们越来越能感同身受阿拉伯苦行诗人艾布·阿塔希叶“当年青春今何在,恰似草木叶尽落”的感慨,以及寒山子“何以常惆怅?人生似朝菌”的黯然神伤。但是,在我的心目中,齐老师依然是那个神采奕奕、爽朗豪放的大姐。我甚至揣测——她身上时时流露的那种洒脱与淡泊,多多少少受到了她曾着力研究过的那些诗人、诗作的影响。这样的揣测对吗? 我不由得想起唐代诗僧贯休的诗句:

        不能更折江头柳,自有青青松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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