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肠爷爷》：生命与亲情，诗意与眷念

    2022年8月9日，经典漫画《雪人》的作者、插画家雷蒙德·布里格斯爷爷，像他笔下的雪人一样，离开了人世，享年88岁。听到布里格斯爷爷去世的消息，很多读者和布里格斯的“粉丝”，都难过得哭了。

    布里格斯爷爷生前，曾有一位记者去采访他，提过这样一个问题：“通过《雪人》，您想表达出一种什么样的信息？”布里格斯爷爷回答说：“我表达出来的意思，每个读者会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假如你非要一个‘答案’不可，我就会说，‘雪人’代表的是走过我们生命的一些不同寻常的人，我们意外相逢，立即就很喜欢他们；不过，他们总有离我们而去的一天，去到另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世界，比如我们的长辈，比如一些不同寻常的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就像‘雪人’，总会融化的。”

    我们不是常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吗？其实，在一些优秀作家的灵魂中，有许多东西是相通的和具有一致性的。毫无疑问，韩国图画书作家安宁达也是一位拥有“有趣的灵魂”的作家。布里格斯爷爷对自己笔下“雪人”所做的解释，就像是递给我们的一把“钥匙”。我们用这把“钥匙”，也可以打开安宁达的漫画之门，进入她的《香肠爷爷》的“小世界”。

    《香肠爷爷》和《雪人》一样，都是带着浓浓的哲理意蕴，又涂抹着淡淡的抒情色彩，飘散着对生命、生活、爱与亲情的眷恋与追忆的诗意的漫画故事，而且在表现形式上，都有“长故事”和“无字书”的特点。故事里有抒情、有诗意，也有伤感。但故事里的许多细节，却是幽默有趣的。因为全书文字稀少，只在故事最后，才稀稀拉拉地出现了少量的文字，所以这几乎就是一本无字书。许多有趣的细节，都表现在图画里。

    全书共有四个叙事单元，我们可以视为一个小小的“四部曲”。

    第一部里讲的是，一位孤独的香肠爷爷，居住在浩瀚宇宙中的一颗星球上。他在这里出生，长大，直至变老。

    香肠爷爷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老的，和其他有生命的“人”一样，香肠爷爷也是由他的妈妈生下来的。香肠爷爷的妈妈一个人生活，肯定是非常非常孤独的，不用说，她好想有个伴儿，最好能有一个小孩儿。于是，她就生出了一个小孩儿。

    有的读者会说：“香肠怎么会生小孩儿？”没错，她不能像人类妈妈那样生小孩儿，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生出一个小孩儿。香肠的小孩儿会是什么样子的？ 会像人类小孩儿的样子吗？ 当然不会的。于是我们看到，香肠爷爷的妈妈生出的那个小孩儿，只能是一根小香肠。

    有了小香肠，妈妈的生活就不那么寂寞了。你们看，她对小香肠是多么疼爱啊！ 搂着他，抱着他，没准儿还会给他讲故事。小香肠出门玩耍去了，妈妈还会担心他、惦念他，生怕他遇到什么闪失，看到小香肠安全地回来了，妈妈好开心哟！ 当然，要是小香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妈妈还会为他流泪……

    后来，小香肠也长大了，变老了。不用说，小香肠的妈妈变得更老了。再后来，依照生命的自然规律，小香肠的妈妈去世了，小香肠就变成了香肠爷爷。

    有的读者又会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是这样猜想的。当然，你注意到了没有，图画里两个香肠的头饰是不一样的。最后“活”下来的，是已经变老的小香肠。最后，这位香肠爷爷找到了一个新伴儿，就是一个玩具大熊。香肠爷爷和“大熊”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第二部讲的是什么呢？

    好像讲的全是香肠爷爷所面对的日常生活中的“烟火气”。

    这里居住着茶壶茶杯一家、拨轮电话夫妇、餐叉父子、蜡笔兄弟，还有玩具商店、狗狗用品商店、猫咪用品商店、旧物寄卖商店、书店什么的。当然，商店里也经常有打折的时候……

    有一天，香肠爷爷驾着简易代步车出来购物时，遇到了被拴在宠物狗商店门前、等待好心人领养的流浪狗小白。

    香肠爷爷怕小白淋雨，还特意拿来一把绿色的雨伞，为它遮风挡雨。但小白最最渴望的可不仅仅是一把雨伞。它更渴望的是能有一个安全的家。

    果然，香肠爷爷不忍心就这样看着小白继续孤孤单单地生活下去。这个冬天——好像是冬天吧，漫天皆白的大雪日子里，香肠爷爷把小白装进了车筐，带回了家。香肠爷爷还专门为小白搭建了一栋小房子，给了小白一个安全、舒适和温暖的家。

    渐渐地，他的生活变成了“三人世界”：他、玩具大熊和狗狗小白。他对小白的疼爱越来越深，和它一起玩耍、做游戏……

    有一次，小白出于爱吃香肠的天性——也可能是因为太爱香肠爷爷了，忍不住咬了香肠爷爷一口，在香肠爷爷身上咬出了两道口子。香肠爷爷一时间想把小白赶出门，可是小白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香肠爷爷，还叼来一根完好的小香肠，向香肠爷爷表示，它不会再伤害香肠爷爷。

    香肠爷爷最终原谅了小白，继续把它留在身边，对小白仍然疼爱有加。他们俩相依为命，继续过着平凡的生活……

    第二部到此结束。从这一部里我们看到，小白的出现，打破了香肠爷爷独居生活的平静，从此他变得有了牵挂，担心失去，害怕离别。故事的抒情和伤感意味，也渐渐变浓了。

    第三、第四部，故事渐渐有了少许的文字。读者借助少量的文字，也就能看明白故事情节了。

    第三部里讲到，香肠爷爷突然去世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这颗星球——和他的妈妈一样，都变成了相框里的人物。

    家里只剩下玩具大熊和小白了。不用说，玩具大熊和小白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常常怀念和香肠爷爷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玩具大熊无法像香肠爷爷那样照顾小白，小白的世界重新变得黯淡和空落落的了。

    小白在街上看到了垃圾箱，禁不住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人遗弃的日子，可能还想到自己现在的命运——是不是将会重新变成一只孤独的流浪狗呢？

    小白看到铅笔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小铅笔在散步，内心是多么羡慕啊，好想铅笔妈妈也能把它带回家！可是，你想象一下，铅笔妈妈拿什么养活一只小狗呢？

    最后，小白又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一个是炸弹小孩儿（大脑袋长得像颗炸弹），一个火大叔（头上总是戴着一个防火罩子）。他们好像都无家可归。共同的命运，让他们三个走到了一起。

    唉，这时候，你是不是忍不住会为小白担心：心地单纯的小白，与这么“危险”的、来路不明的“社会人”为伍，它会不会遭遇不测啊？ 万一这两个家伙是“坏人”呢？ 小白今后的生活将怎样继续下去呢？

    所幸的是，小白和这两个新朋友竟然相安无事。火大叔既没有“引爆”炸弹小孩儿，炸弹小孩儿也没有任何想伤害小白的意思和举动。相反，他们一起玩得十分开心。

    第四部，显然先换了一个角度。因为“岁月漫漫”，时间又过去很多年、很多年了。

    一个长得像蜘蛛怪一样的星球生物，在星球上开办了一项奇特的“业务”：从这颗星球上，不仅可以向逝去的人们展示他们曾经住过的星球，人们还可以通过一架特制的高倍望远镜，看看留在昔日星球上的人或物，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都在干什么？

    有一天，在曾经的星球上早已逝去的香肠爷爷来了。“我想看看我的狗。”他说。

    透过那架特制的望远镜，香肠爷爷看到了自己的狗小白，而且盯着小白看了一整天。

    经历过漫长的生命中的孤独，也最懂得孤独和离别的滋味的香肠爷爷，心里当然明白，一团火和一个炸弹小孩儿，同样是茫茫宇宙里的无家可归的生命，他们和小白一样，一定也需要友情、需要爱。而狗狗小白和他们之间，分享了彼此的爱与友情。

    这时，香肠爷爷真诚地对那个像蜘蛛怪一样的星球生物说：“谢谢！”因为他让香肠爷爷重温了一次对小白的爱与思念。

    故事的最后，在流星划过美丽天际的时候，香肠爷爷和蜘蛛怪都默默许下了各自的心愿。

    那么，你不妨猜猜看，香肠爷爷许下的心愿会是什么呢？

    是的，这是一个关于爱、生命和回忆的故事。每一个失去过珍爱事物的人，都能跟随着香肠爷爷的故事，重返回忆之乡，去追寻那些曾经多么美好和温暖的生活日常，追寻那些渐渐远去的人与事，并且听到爱的回响。

    没错，《香肠爷爷》和《雪人》《史努比》一样，所要表现和抒发的，都是那些永恒的主题：生命中的相逢与别离，茫茫星球间人与人永难避开的相互依存关系，以及贯穿在我们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善与爱，还有彼此的真诚与信任，永远的离别与永恒的回忆……

    同时，这个故事也会引起我们深深的思索，带给我们一种美好的信念：无论你的双脚走过了多长的道路，无论你的目光送走了多少时光，所有你所经历过的，曾经真诚地用心对待和爱的东西，即使变得越来越遥远，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一切美好的温暖的片段，还是能够经历漫长的生活道路的许多波折而永远地留存下来的。你的心，你的回忆，就是收留它们的最温柔的地方。

    正如韩国媒体所评价的那样：安宁达以她独特的感性和优雅的方向引领故事。人物的台词极为克制，为的是让读者屏住呼吸观看每一幅画面，同时展开一种只有通过画面语言才能实现的叙事方式。此外，她还用自己惊人的想象力来描述星辰、宇宙中的空间，仿佛俯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