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立
我一直觉得杜梅活在童话的纯粹里。第一次见她,是在广州,谭旭东兄邀我在一个小学做创意写作的讲座,那是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儿童阅读提升计划”的一部分,那时,见到了杜梅,她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交流什么,就是互相加了微信。她听了我的关于儿童写作的理念与训练方法的讲座,也许,我的这一套符合她的心意,没过多久,她热心介绍一家深圳的外国语学校,邀请我做初中的创意写作的讲座。
这次,在校园里,我看到了杜梅对教育和孩子们的爱。她是那么地熟悉孩子们,知道孩子的心理需求,也看到孩子们与她的亲昵与交流。在我做讲座的时候,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听。后来,我们聊到童话,我和她说起我喜欢卡尔维诺和安房直子的童话,我说我写童诗,这话题一下子就拉近了杜梅和我的距离。
后来,我读到杜梅的《噼里啪啦班的兔子》,那种感觉,就如重遇故人,如我在山东的一个小城,读到安房直子一样,那种给红尘的生活开了一扇窗,让我眺望到沉重生活的另一面的轻逸。
我喜欢杜梅童话里的想象的奇妙,她把当下孩子成长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描写成了兔王国的一所学校一个叫做噼里啪啦班的班级,写了一群没有嘴巴的兔子,怎样找到嘴巴的故事。
这噼里啪啦班的学生,刚入学都是有嘴巴的,不仅有嘴巴,还特能讲。上课时,老师不制止,这些兔子们可撒野了,更是停不下来。只是到了后来,一年级下学期,他们嘴巴开始变小。后来在暑假结束开学,大家正想把假期的故事告诉大家的时候,一个一个的开始失去了嘴巴。
这是什么原因呢?
跟小孩对着干,小孩就会慢慢失去嘴巴。于是小兔子和老师,小兔子和家长父母,小兔子与学校社会间的联系和冲突意义展现在我们面前。他们的烦恼、悲伤,他们与家长的隔膜、对抗与离家出走,被杜梅用生动的场景和故事把我们带入。
噼里啪啦班是一种虚幻的现实,在现实的世界里,有谁关心过儿童内心的痛苦? 谁知道儿童内心情感的隐秘? 他们的情感也需要释放,否则,孩子会生病的,心智受到戕害而变异。
在《噼里啪啦班的兔子》里,杜梅反思了母爱的困境,那些家长的天然的爱、固执的爱或者偏执的爱,对孩子们的影响,真正的爱,应该是理解的爱,陪伴的爱。
后来,疫情来了,与杜梅的联系好像断了。忽然一天,杜梅告诉我,她写了一个童话《一只耳的寻找》,随后,她发过来,我觉得,这是我躲避疫情最大的安慰剂。
这是一个寻找的童话。老鼠鼠小小从出生就只有一个耳朵,人们嘲笑他的爸爸妈妈,嘲笑他,爸爸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言语,就离家出走。鼠小小从小就在这种氛围,在非议和歧视,在母亲的眼泪中慢慢成长,养成了孤僻自卑内向的性格。
鼠小小后来决定去找出走多年的爸爸,一路上曲曲折折,虽然最终没有找到爸爸,但通过寻找,鼠小小成长了,还在途中救下了陷入沥青池塘险境的鼠一鼠二,他们和鼠小小修复了关系,最后一同回到了家乡。
儿童文学的第一伦理,我觉得应该是趣味,无趣是生活的大敌更是儿童文学的死胡同。杜梅的这部富有诗意想象的童话,整体像一首流动的诗,这诗首先是诗意温暖的画面,幽默风趣的表达,电影蒙太奇的镜头感。非常符合儿童的阅读心理。
杜梅的童话,含着哲理,不要小看儿童的阅读心理,他们是对世界和人生充满疑问的年龄,世界的一切,都是充满了疑问,也充满了寻找。其中杜梅写到一个儿子离家的阿姨寻找儿子的故事。那阿姨,年龄并不大,但头发全白了,对过去的苦难,要说再见,阿姨对鼠小小说:“有时候啊,我们必须狠心地跟过去说再见。你还这么小,虽然少一只耳朵,但这并不妨碍好日子等着你。没有什么比好好地生活,更值得我们努力。不要傻,记住我的话,别再浪费时间了。”
是的,我们的生活,不能一味沉浸在过去,就像,我们不能一味沉浸在黄昏的落寞,我们还有无数的黎明等待着迎接。这黎明,更值得我们努力迎接。
我喜欢这个主题,寻找。我们从小到大,谁不走在寻找的路上呢? 有的寻找一条河,一片草地,一处风景,有的寻找历史的遗迹,有的寻找精神家园,而杜梅则寻找新的童话的表达,这是我们最期待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