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捷
《布老虎枕头》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时间(很久很久以前)和一个架空的地点(寅城),故事中所叙述的豆腐坊、鸡毛店,甚至米桶和针包对于今天的孩子而言可能都已十分陌生,但这部作品却并不会因此让我们产生距离感,反而自始至终洋溢着一种熟悉的味道。这不仅是因为作者用一个新奇的故事串联了春节、皮影戏、老鼠嫁女、布老虎枕头等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还因为这部作品以充满童趣的视角带领我们感受到了亲情的温馨、成长的烦恼,仿佛让每一位读者都收获到了属于自己的布老虎枕头。
作者连城的叙述张弛有度,在起承转合间不断拨动着读者的心弦。小说伊始,普普通通的豆浆、豆渣、豆腐水勾勒出了张三夫妇与一双儿女生活日常,平淡而富有烟火气;大宝被拐走的突发状况以及张三夫妇的悲伤无助,又令我们揪心同情;而布老虎枕头和米桶仙人、针包姥姥的登场,则重新点燃了读者的希望。之后随着情节的展开,如何在老鼠嫁女时向它们打听情报、孤儿小把戏是怎么来到鸡毛店的、究竟怎么找到拐骗大宝的四毛、卖花婆婆知不知道大宝的下落、小把戏能不能在公冶先生家打探到消息、大宝又如何成了元品等疑问又纷至沓来,不断激发着读者阅读下去的兴趣。
而在这个环环相扣的故事中,亲情是不变的主线。布老虎枕头本身就是大宝奶奶在病重之际亲手缝制给孙子的礼物,饱含着奶奶对孩子健康成长的期望;在大宝失踪后,布老虎又因为沾染着大宝的气息而成为妈妈思念与牵挂的寄托。如果在阅读的同时能联想到祖孙、母子之间那种无条件的、无保留的爱,那么就不难理解:布老虎之所以能够从混沌懵懂中苏醒,并在经历磨炼和成长后完成寻回大宝的使命,关键就在于它并非普通的玩具或枕头——它不仅保存着大宝的梦和气味,更是张三一家亲情的缩影,是人类本初之爱的象征。
米桶仙人和针包姥姥的角色也同样与亲情息息相关。浑身是(针)眼的针包姥姥继承了大宝奶奶的针和发丝,正是凭借着这两样东西,它制服了卖花婆婆一伙人。更耐人寻味的是,当布老虎离开大家跟随小把戏去探听消息的时候,也是由针包姥姥将那发丝缝在布老虎身上,让它遇事一拽发丝就能召唤援救。此处的发丝,既是布老虎与米桶仙人、针包姥姥之间的联系,同时也是大宝奶奶与大宝之间的亲情纽带。而作为故事中最为见多识广的长者——米桶仙人,以三粒米为贺礼向老鼠打听了消息,随后不辞辛苦地载着众人四处飞行、寻找大宝,多亏了它才使得布老虎渐渐成长为了“真老虎”。而米桶仙人的这些本领和见识,正得益于它作为醋桶和酒桶时跟随大宝爷爷一起经历的雨雪风霜。米桶仙人就如同爷爷的延续,用爷爷的善良和阅历一步步耐心地教导着布老虎。在故事的最后,针包姥姥又消失在杂物间里,米桶仙人则回到森林深处慢慢腐朽。它们的出现和离去,正如家人给我们的爱一样,容易被忽略,却永远不会缺席。而感受到这份爱的人,又会继续将其沿着血脉传递下去,正如米桶仙人腐朽后生出的新芽。
布老虎的形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悠久的历史、独特的内涵,而作者连城在这个故事中又赋予了它新的魅力。《周易》曰,“云从龙,风从虎”,老虎作为百兽之王,在古人“天人合一”的思维模式中一直都是神秘而蓬勃的自然力量的代表。在神话传说中,善于捉鬼的神荼、郁垒两兄弟(即门神)会把那些肆意妄为、祸害人间的恶鬼捆绑住喂给老虎吃,因此便有用老虎的形象来趋吉避凶的传统,如《风俗通义》曰“县官常以腊除夕,饰桃人,垂苇茭,画虎于门,皆追效于前事,冀以卫凶也”。而我们如今还在传承的虎头帽、虎头鞋、布老虎枕头等,也同样是在对老虎的威武、勇猛进行符号化提炼的同时,寄托抵御妖邪、护佑生灵的寓意。作者笔下的布老虎枕头虽然并非天生神力,但在闻腊梅花香打开鼻子、听夜枭叫声打开耳朵、观察真老虎并接受大自然气息的濡养之后,就使得布老虎与真老虎的形象渐渐重叠起来。直至布老虎在保护小把戏、制服恶人四毛时真正化身大老虎,用一声虎啸吓晕四毛,读者们可能才会发现:我们不但希望大宝失踪一事能够早日真相大白,也同样在期待布老虎能成为那威风凛凛的真老虎,期待布老虎真的能够驱散妖邪、匡扶正义! 而此时的布老虎不仅经历了一场陌生世界的历险,也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成人礼。所以在御凶祛病的传统寓意之外,布老虎还让我们看到了“独立”赋予孩童的无限,可看到了“自然”赋予生命的无限可能。
《布老虎枕头》的阅读,能够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细腻的情感。无论是丢了孩子的张三夫妇,还是痛失自家孩子的公冶先生、元品妈妈,都能让我们感受到对亲情的重视、对孩子的牵挂。而故事中的布老虎、小把戏和大宝都曾远离自己的家庭,也都有机会过上物质条件更好的新生活,但与主人,与朋友,与师父,与家人之间的羁绊总能坚定他们的意志、引导他们的成长。相信小读者们也不会仅仅把目光停留在布老虎他们的神奇能力上,而是能够跟随布老虎的脚步,不断发现亲情的温暖,不断积累挑战自我的勇气,不断成长为爱憎分明的“真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