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月亮》：人间烟火的意义

    人生的过程，爱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不一定都是人们想象中的“璀璨的烟火和盛大的狂欢”。

    ■徐鲁

    《爷爷和月亮》抒写的是亲情、生死、星空、宇宙和生命的终极意义这些深奥的大主题。我们习惯上把这类绘本称为“哲思绘本”。

    从作品的行文文字里，你一定能感受到，作者的语言和感情，是多么的平静、平和，仿佛云淡风轻、月朗星稀。

    匹配着这样的叙述风格，这本绘本的绘画风格，也是线条疏淡、色调淡雅，给人平实、熨帖和冷静的感觉。

    这样的叙述语言和绘画语言很好。中国有句俗语：“君子关注眼前事，真佛只说家常话。”越是深奥和博大的主题，越是应该用最家常、最平实、最冷静的语言讲述出来。这一点，《爷爷和月亮》的作者做到了。

    读这本绘本，我们不要忽略作者写在扉页的那段题词：

    献给我的女儿玛格丽特想告诉你：

    最美好的事情，不是双脚踏上月球，

    而是，通向月球的旅程。——斯蒂芬妮

    题词里，其实蕴含着两层意思——也就是在绘本并行推进的两个故事。

    一层意思，也就是绘本里所呈现出来的一个登月之旅的故事：

    “我”被“谁将要登上月球”选拔赛幸运地选中。

    “爷爷，我要去月亮上了，像尼尔·阿姆斯特朗一样。”

    “我不希望我的生命也如同一次长长的呼吸，不温不火，平淡无奇。”所以，“我”满怀期待地踏上了飞向月球的旅程，“仿佛登上月球就可以摆脱以往的生活了”……

    然而，随着故事的推进，作者告诉读者的是：

    虽然月球离我们有点远，但在如今这个年代，人们很快就能在地球和月球之间往返一次了，所以，登上月球，没有什么稀奇的。

    重要的是，也就是题词里说的“最美好的事情”，不是双脚踏上月球，而是在进入茫茫太空、通向月球的旅程中，“我”领略到的宇宙之美。

    同时，在这孤独的旅程中，“我”也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因为远离地球，“和世间一切都相隔甚远，和朝夕相处的亲人天各一方，甚至是我亲近的猫。所有的美好，终归有消逝的一天。”“璀璨的烟火和盛大的狂欢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当然，还有那无边的寂寥、无尽的寂静……

    故事最后，出乎意料的是，在无边的孤寂中，“我”把自己从火箭里弹射了出来。“我”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宇航员。“我与月亮再无瓜葛了”。“但我想，这也许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这是绘本里讲述出来的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正面诠释了作者题词里的意思：“最美好的事情，不是双脚踏上月球，而是，通向月球的旅程。”

    第二层意思，也就是第二个故事，就是爷爷一生的故事。从爷爷的生前，讲到了他的身后。

    作者写到了爷爷的手：“这只手在过去的70年里，曾在纸厂劳作过，为军队削过土豆，也为教会削过土豆。爷爷的手已经变得很粗糙了。”可见，像世界上许许多多老人一样，爷爷历尽了沧桑，度过了自己平淡无奇，却也踏踏实实的一生。

    其中讲到了爷爷和“我”之间的怡怡亲情，爷爷对“我”的疼爱与期望；也讲到了爷爷和奶奶露西之间的爱、信任与默契。

    露西因为癌症先走了，因为失去露西太过突然，爷爷变得沉默寡言。“他内心的某一部分，也跟着露西一起离开了。”他只能独自面对一堵无言的墙、一支象征着无尽的思念的白蜡烛……

    “露西的腰围和我的帽围一样长。”爷爷对奶奶的爱，夫妻间的恬淡生活和彼此依靠，藉由日常起居、无言的默契等许多小细节，表现得贴心、实在和温煦。

    虽然，“岁月在爷爷身上流逝，就像是一次长长的呼吸，不温不火，平淡无奇”，但是，谁能说，生命中拥有这样的爱，不是幸福、踏实和值得感恩与珍惜的呢？

    人生的过程，爱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不一定都是人们想象中的“璀璨的烟火和盛大的狂欢”。或者说，更常见、更真实、也更值得感恩和珍惜的，就是像爷爷和“我”这样平淡无奇的祖孙亲情，像爷爷和露西这样不温不火的彼此信任与拥有。

    绘本最后，“我”毅然放弃了踏上月球的机会，选择从孤寂的太空返回人间。——我们似乎也可以这样想象和理解：“我”是从一种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毅然选择回到了真实的现实世界中。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

    “他坐在一辆灰色的，像肥皂盒一样的老爷车里。”

    “他来了，一直在那儿等我，等到睡着了。”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爷爷。

    谁说“死亡”就是永久的告别？不，这个时候，你会觉得，爷爷的离去，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当你真心拥有、珍惜漫漫生命长途中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过程，感恩每一个走过你生命的亲人的时候，生命就会变得永恒，死亡也就变得不那么令人伤感和畏惧了。

    所以说，《爷爷和月亮》是一本充满对生命和宇宙的沉思与遐想的哲思绘本，也是一本抒写失去与拥有、热爱与珍惜、陪伴与感恩的亲情之书、大爱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