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有思想”的制度史著作

    翁有为教授新著《近代中国之变轴——军阀话语建构、省制变革与国家》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翁教授在近代中国制度史领域耕耘三十多年，新著在前期研究基础上又有重要的新突破。该书也是作者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的阶段性成果。拿到赠书后，我一口气读下来，强烈感觉该书是一部“有思想”的高水平制度史著作。全书有思想，思想有深度；有资料，资料翔实；有逻辑，环环相扣；有可读性，文笔洗练。

    该书以“国家中心力量”这一问题意识和学术思想贯串整个论述。在作者看来，军阀之兴衰，是与国家中心力量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从清末省制失序到中共省制新建构，也与国家中心力量兴衰与重建息息相关；现代国家制度新建构和转型状况，更与国家中心力量的丧失与重建直接相连。因此，以国家中心力量角度考察近代中国军阀政治之演进、省区制度之变革及国家制度之再造问题，切中肯綮。“国家中心力量”学术观点是作者经过长期研究和思考而提炼出来的，受到学界积极关注。就该书思路看，一方面，在“省区制度变革、国家再造与现代化转型、军阀制度形成”三者间，军阀问题是关键，因军阀问题而将三者合为近代中国的一大问题：“变轴”。因此打倒军阀、消除军阀现象成为近代中国最重要的一个历史任务；另一方面，由于军阀是以省区为特征而形成的特殊势力，因此，“消除军阀现象与实现省制位序的现代性回归，之于近代中国的国家建设，犹如近代历史转折的轴变那样重要和关键”。这种分析与研究思路，是“国家中心力量”观点在本书的一种具体表达，体现了作者力欲用此思想穿透近代中国演进历史要津的思考，以这种思路进行具体历史研究，既具有历史的实在，又具有历史的深度。

    该书往往用思想史研究的方法探讨制度史问题。如关于近代军阀制度问题，作者是用概念史和思想史相结合的方法表达对军阀政治和军阀制度的思考。作者强调军阀现象之所以形成，原因之一“在于法律无力将祸国殃民的军阀强权装进制度的笼子里”。通过对军阀的研究，作者探讨的是当时是如何通过反对“封建军阀”制度初步形成中共“反封建”制度（包括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并进而实现由反“封建军阀”城市革命到反“封建地主”农村革命这一重大革命转折的。第二章和第三章也在较大程度上运用思想史的方法研究了省制变革与现代国家制度建构问题，或者说作者使用的是思想史与制度史相结合的研究路径，用作者自己的概念可以称为制度文化史研究视角。

    该书使用和提倡“制度·思想·人物·社会”的历史研究思路，因此“思想”的底色非常浓厚。本来，文无定法，关键是著述如何恰好地表现研究内容。应该说，在本书中，作者除了使用思想史、概念史方法外，还通过陈独秀人物研究探讨中共从反“封建军阀”到反“封建地主”革命政策的转变，通过梁启超人物研究讨论清末民初现代国家制度建构中反“专制体制”问题的演进，以及对中共早期革命政策路径的影响。此外，作者还从农村和农民生存状况这种社会经济史视角探讨南京国民政府治理及其制度合法性问题，此乃制度社会史研究视角。总之，从研究方法的使用来看，作者拥有可贵的学术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值得肯定。

    该书探讨的是近代中国革命和制度现代转型中无法回避的以军阀问题形成而引发的省区制度变革与现代国家再造之大问题，实质是从央地制度关系变革角度探讨中国革命何以如此选择、中国现代道路何以如此演进的根本性问题。通过研究，作者给出了令人信服的梳理和阐释。该书不仅具有重要学术价值，而且对于新时代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也具有启示意义，可以发挥以史为鉴的作用。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