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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2年01月19日 星期三

    凡身有微光者,都有一点照世心,对故乡、亲人、朋友,他都想有所惠,有所及,为此不惜倾身相照。

    花落春仍在 天时尚艳阳

    成向阳 《 中华读书报 》( 2022年01月19日   11 版)

        《陪花再坐一会儿》,周华诚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68.00元

        散文中的县域写作近年逐渐升温,成为中国当代散文领域一个值得关注的新现象。“为某个地方写本书”,开始成为许多散文作家主动追求的方向。我熟悉的作家这两年在此一方面发力者众多,而书成之后佳作却很少见,这多少有些遗憾。县域散文写作难就难在你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志去写那个地方,以及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心志完全合适地落到那个地方的褶皱深处,让它与时间和空间一起发酵,再一口气慢慢提起,让它自己生动,自己美得摇曳起来,架得起熟人与生人的久久凝视。

        而我读作家周华诚的散文新著《陪花再坐一会儿》,就觉得他笔下的这片风土能够自己生动,自己美得摇曳,让我对浙西南的常山生出了莫大的敬意,以及比敬意更多的好奇来。这样,我就有了一种冲动,想到常山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寻一寻作者写过的那些人,以及那些山水、村落、花草与美食。虽然,这年头,出一趟远门是很需要下一番决心的,但我还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去。

        作家周华诚是常山本地人,他写常山可谓得天独厚。尤其是近年来,在江南地域文化散文写作方面他下了很大功夫,一直致力于在地域文化背景中以散文方式构建一种个人生活史,又从个人生活具体经验里呈现出普遍意味的地域文化来。在这个过程中,他难能可贵又分外醒目地重建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千辛万苦“逃离”乡村进入大城市工作多年并已取得不凡成就之后,再次回到乡村,以亲身下田劳作,接续南方农耕传统,重新认识土地、农业、故乡与亲人,并在这样的精神与肉体双重回归中找到了生活新的尊严、希望与美。从文学的意义上来说,他构建出的纸上江南风景也已足够可观,除以前的稻田系列作品之外,去年出版的《素履以往》与《江南三书》,以及如今摆在我眼前的这本《陪花再坐一会儿》,都可以视为江南地域文化散文创作的精品。作为一个老读者,我很想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

        初看却也简单,本书含“落花”“山色”“会饮”“上座”四个小辑,连序言《一百件缓慢的事情》共三十篇文章。“落花”写花草果木鱼虫,“山色”写山水古迹村落,“会饮”写茶酒戏曲童谣,“上座”则写菜蔬酒肉小吃等地方美食。这样的架构,并不复杂,且属常见,但出色处却在篇篇有人,句句含情,字字见己。也即,关于写什么,他是充分考量拣择过的,关于怎么写,他更是费过思量。最终,他采取了素描写意方式,用自己深情体察过的人事场景来呈现故乡的时空切片,拼接组合成故乡前世今生的几个侧影,类似于以巨鱼腾跃于波涛之上的几枚鳞片来呈现大海,以瓦上的几缕微光来呈现星空。

        读周华诚的散文,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笔下呈现的人物景象,或曰人的生存图景。在写人方面,我一直以为,他的写作方式很像几十年前塞纳河左岸的那群新浪潮电影工作者。不同的是,那些电影人是把扛在肩膀上的摄影机当作一支笔去写出一部部“作者电影”,是用长镜头渐进方式去发现生活的本质,而散文写作中的周华诚,是把手中的笔视为扛在肩膀上的摄影机,去“拍摄”一篇篇诗意且携带人物传记色彩的散文电影。

        这样被以电影质感呈现的人,包括开篇《山中月令》中的“猕猴桃仙人”老林,这位前搬运工的肩头,有几片山中落雪,他的猕猴桃果园上空,盘旋着三只老鹰,他的果树林枝叶间,藏有五十万只优质猕猴桃,他身后的洞窟里,窖藏着二十万斤猕猴桃佳酿,而“山色渐晚,老林指一指窗外渐渐幽暗起来的大山,说这里叫做‘火把坞’”,而山中月令,在一场落雪中,又一转入寂静而繁忙的另一年。这样的人,也包括守护胡柚林一生的退休教师老徐。《人生果实》里的老徐已经七十五岁,老得行动迟缓,老得几乎没有语言,但依然闲不住,依然整日提着锄头,拖着老伴儿,在一片村外的胡柚林里劳作。那片林子里,有他的从童年到暮年的整个一生,有他的全部牵挂与荣耀。因为胡柚的“祖宗树”就长在他的自留地里,而这棵树,在一百二十多年中孕育了整个常山县的胡柚林业与果业。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与一棵树、一种果实融合为一体,被花香果味定格、流传与记忆。这样的人,至少还包括作者手把青秧一生躬耕于三亩稻田里的老父亲,他在辛劳半生之后的晚年,脸上挂着骄傲与幸福的笑容与水稻专家一起站在自己的地头插秧与收获;还包括用全部结婚彩礼买下深山榨油坊的大学生黑孩、拉越剧班子走穴唱戏的美花、让水边的一座古老村庄重新振兴年轻村支书的徐君,以及许许多多与常山有过这样那样缘分的今人与古人。这些被作者视野所选中的人物,让一片大地有了可触可抚的生命与情感,他们,构成了一本书的情感触点,进入那些人的细节,也就走进了常山的文化日常,也就有了深入这片土地的美好愿望与持久冲动。

        周华诚的散文中有种当代青年散文里少见的“建设性”,就整体来看,在他的心志中几乎没有悲观的东西。他的忧伤与哀惋,是美学意义上的,其指向依然是一种积极而振奋的情感,对时代,对生活,对个人,甚至对文学,皆如此。他在书中写下对时间的敬意,对消逝之美的依依回望,以及对健在之美的凝视与挽留之外,几乎在每一篇文字里都力所能及地以自己的经验与识见,为故乡的经济文化建言献策。“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倾”,这是梁简文帝写萤火虫的诗句。周华诚将其引用在《我让萤火虫去接你》一文中。读这两句,我特别动容,因为我觉得,这也是一切创造者写给知音与有缘人的心里话。凡身有微光者,都有一点照世心,对故乡、亲人、朋友,他都想有所惠,有所及,为此不惜倾身相照。周华诚的散文,于清清淡淡处,就散发着这样的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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