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岚
《中籍英译通论》洋洋一百余万字,汇集了作者多年的翻译理论研究和实践积累,既有中华文化典籍翻译的思路界定又有外译历史的考察,既有精湛的作品赏析也有关于翻译人才培养的方法和策略研究,堪称一部“百科式”的翻译学专著和教程。
该书分上下两册:上篇“理论篇”的内容包括中国文化体系与核心、中籍英译的新思路、西方翻译理论简史、中国翻译与中国翻译理论简史、中国典籍翻译理论;下篇“应用篇”的内容包括“应用理论”(包括翻译技巧、翻译批评及翻译教学)、“具体翻译实践”(包括古文今译、散文美译、哲言今译、诗歌翻译)。
《通论》一书立足于中国古代典籍的基本特点展开论述。“由经而史,经史互为表里;由经而子,子乃经之拓展;由子而集,集为子的延展。经史子集既解释了中国文化的发展源流,又构成了中国文化的完整体系。而‘六经’是真正的中国文化之源、思想之源。”在典籍外译的过程中,很多学者关注于向“外”译,而忘却了应该从何处开始译。《通论》上册第二章从中籍英译的历史发展和现实问题出发,试图探索一条适合经典外译的有益路径,提出了“三原一正”的新思路:所谓“三原”,即“回到原构”“厘清源流”“精读原典”;所谓“一正”即“正名”,或者说“正校译名”。
典籍翻译最大的难题是译者对古汉语的理解和诠释度,《通论》对此作了深刻的分析和论述。如第六章“哲言精译”对《尚书》“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一句的翻译作了详细解析。作者将其译为“The people’s mind is always in anx⁃iety, whereas the ultimate prin⁃ciple for governance is subtle.Pursuit only for perfection and consistence, and try earnestly for a balance between the two.”在翻译过程中,作者先梳理历代学者对作为儒家“十六字心法”的这个句子的不同理解,在此基础上,对众多不等同翻译版本(理雅各、罗志野等)作了对比,对“危”“微”“道心精微”字词如何理解和翻译作了分析,最终给出了自己的译文,予读者以启发。
《通论》启发而不灌输,引导而不强迫。比如在下册第五章“散文美译”和第六、七章的“哲言精译”中,作者用很大篇幅对赫兹列的四篇美文进行分析,还对20部先秦著作中的561条语录的翻译进行考察。比如《九歌·国殇》中的一段:“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作者对八位译者的译文进行了考察,发现采取韵译的有4人:杨宪益、许渊冲、孙大雨、卓振英;散译的有4人:韦利、霍克思、华兹生、宇文所安。似乎是明显的两派:西方译者均采取散译,中国学者均采取韵译。从实际情况来看,散译有译得好的,韵译也有译得好的。作者认为《国殇》最好的散译是韦利的译文,最好的韵译是杨宪益的译文。“既然各有所长,因此所谓韵散之争从语言角度看实际只是翻译类学不同流派之争,对翻译实践者来说可以不予理会,但从文化角度看,不得不注意到中国的诗从古至今均以押韵为特色,可说是个不容忽视的传统。这与英语诗歌古代只押头韵,从中古开始受意大利语和法语影响才开始形成押韵的习惯不同。即使如此,在押韵(如十四行诗)开始形成时还有不押韵的素体诗与之双峰对峙。由于英语押韵传统力量不强,因此容易受风潮[如惠特曼(Walt Whitman)诗风]的影响,到20世纪更成为‘现代派’的主流。诗歌翻译本质上是文化翻译,两者的不同传统应该受到尊重。因此我个人认为翻译其他民族的诗歌时有韵无韵且不论,但中文诗却不能不考虑其无韵不成诗的特点。翻译时如有标准,当以意境为第一,意义为其次。在此基础上应尽量用韵,但押韵方式不一定与原诗完全相同,可以尝试英诗的各种韵式。”(《通论》p843-844)作者既考虑到原语的特点,也参照目的语的特征,灵活应用翻译技巧。这些主张,是非常有见地的。
当下的中华文化典籍外译中,存在“典籍界定不明、对外译考察不足、受众口味把握不准、翻译工作认识不足、人才匮乏”等问题(贾洪伟:《中国文化外译作品的出版与传播效应》,《外语与外语教学》2015年5期),使得中华文化典籍外译的推进困难重重。本书对这些问题作了有针对性的探讨,提出了解决之道,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典籍外译承载着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任,《通论》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都是令人瞩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