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槐香》：用文学跨越山海

    海伦（本名王琦，编者注）在中国太原，我在英国伦敦。

    距离和时差从来没有影响过我们俩的交流。我们几乎每天都会给对方发信息或者留言，分享家里和工作中的一些趣事，旅行途中的点点滴滴，还有站在画案前的兴奋。不管内容是什么，信息里总是透出许多温暖。几年来，这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冰心先生说，有了爱，就有了一切；爱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鲜花迷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凉。这是我最爱的一句话，也是我一生所追求的生活方式。第一次见到海伦，我就知道我们有着同样的气息。

    一年夏天，我应海伦的邀请，在山西太原市图书馆为少年儿童及家长，作了一场关于英国儿童阅读现状的讲座。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与海伦母亲的见面。海伦的母亲在山西太原外语学校教书，九十年代旅英回来的阿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那个晚上我们几乎都是用英文交流，聊得十分开心。海伦的母亲在英国纽卡斯尔大学留学，她对于英国的文学和艺术有着独特的见解。海伦在她的书中这样描写她的母亲：“童年的河流，流淌着幸福。母亲是那冬夜的小火炉，熠熠生辉，曜曜生暖，使冬天不再寒冷。我们依偎在一起，我们的小家始终温暖，始终有光芒。我记得夜幕里苍穹纯粹的蓝，绿树上槐花单纯的白，我记得年轻的妈妈穿着好看的棉袄下课回来，记得半夜醒来窗前妈妈备课的身影……”

    海伦与我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我们都热爱文学，热爱自己的家庭，尤其是非常爱自己的孩子。“赏心悦目三两枝”，我欣赏海伦的为人，也欣赏她的文字。正是因为这样，我翻译了由英国卡兹班出版社签约的海伦的《小城流年》。喜欢小城的主人公小青子，喜欢小城里的春夏秋冬。她的文字有一种朴实而又熟悉的味道，句句直抵心扉，让我始终徘徊在海伦的小城。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对生命的尊重，对家庭的爱，以及我们内心燃烧的梦想。所以在翻译过程中，我把一个女作家细腻的文字原汁原味的呈现给读者们，让西方国家的阅读者也跟我一样，爱上她的文字。

    每一个作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海伦的文字是悠长的忧伤的，是沉静的流淌的，也是明净的温情的，洋溢着生命深情的慰藉，她把槐花树下的小童年，写得丰盈、恣意，鲜活、灵动。尤其是小说中对家人的爱和对大自然的爱的描写淋漓尽致，那么的清丽，沛然，丰盈，虚豁。

    文字是想象，是记忆，是回望，也是生命中不曾更改的情怀。海伦给我们营造了一幅幅美好的画面：在曼妙的大自然中，人们在麦田里逮蟋蟀，到水渠里捉蝌蚪，去林间捡树叶、采蘑菇，在槐树下以尽情吸槐花蜜，可以摘下牵牛花，抽出花蕊，挂在耳畔做耳环，摘取指甲花染出红红的小指甲，这些都是伴随着我们这一代的人的美好记忆。这些刻入骨髓的画面如空气在身边浮动，泛起心底缓慢涌动的波澜。日常生活的一个个场景，父亲母亲，温暖的家，童年的意象，都通过一个女孩子的心事在海伦的笔下缓慢渗透出来。那份忧伤和快乐就像风吹草叶的颤动，它不强烈，但你绝对不会忽略。

    生于七十年代的海伦，有自己的事业，除了工作，业余写作，还有个甜蜜温暖的小家。她有两个孩子，北北和南南，简直就是她先生的翻版。因此，在海伦的作品中，常常会看到来自家里的温馨场面。父子之间父母之间母子之间，简洁流畅，气韵生动，回味无穷。有爱就有一切，爱是精神，爱就是生活。我还特别喜欢海伦的另一本书《小城槐香》，打开扉页，扑面而来的文字特别清新和清澈，小城的槐花，一串串一簇簇，香气缥缈，沁入心脾。小城槐香里住着另外一个她，柔软、可爱的她在明亮的阳光下灿然盛开，一路缤纷。她对生命的热爱就在槐香那里。

    海伦身上流淌着女性自身的流畅和柔情、率真和美丽。我在她的童年往事里尽情寻找着我的童年。海伦在小城槐香的后记里说：“在太原这样一个北方小城，生活了40余年，一条汾河穿城而过，三面环山，千年名祠晋祠立于城南晋阳湖畔。我熟悉它每一寸土地和肌肤，我熟悉她每一个节气的呼吸和脉动。”小城的历史、文化和日常生活的气息，就像春夏时节飘散在每一条街道上的槐花香一样，深深融进了她的记忆里，渗透在她的生命和骨子里。

    静静地读海伦童年的故事，翻译小城的点点滴滴，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她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她的心里不仅住着一个小女孩，还住着一个优雅的女人。既是出版人又是作家的海伦，享受着工作带来的每一份喜悦。出版与一般的工作不同，认真之外还有许多繁琐，一定要忠于职责，认真完成每一件事。而写作，尤其是儿童文学写作，则需要内心的纯净。环境养育着每一个作家的文字。海伦的成长中满是暖暖的记忆，这让她的文字情感变得更加丰富，敏锐。

    生活从不缺善良和美好，重要的是如何去发现。我们可以通过各种故事，寻找各种爱和美好。我从海伦的槐花树叶上看到了每片槐叶里的漾动的汁液，回到童年，寻找童心。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难言的孤独，感伤和快乐。“在童年的张望里慢慢发现，槐树早已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血液里。从第一个春天到第二个春天，二十四个节气，肖墙路和国师街上的槐花开了又开，在这个城市里，每一条街巷中，每一条道路上，总有槐树的影子。槐树好像总是拂面而过，槐树和我若即若离，又紧紧相依。”翻译这样的句子，怎能不让我落泪。

    前辈巴金先生和冰心先生的友谊在文学界成为一种佳话。巴金曾经给冰心的一封书信里写道：“我需要的是精神养料。你的友情是更好的药物，想到它，我就有巨大的勇气。”冰心回信说：“你有着我的全部友情。”他们的一生有着共同的主题：爱。他们爱亲人，爱文学，爱人民，爱祖国，他们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相知相惜的知音。我跟海伦相遇在书海里，成为一路同行的挚友，我们用真挚而丰厚的文字表达我们对生活的热爱，感谢文学给我们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