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治传》的达而雅

    周和平的《宋文治传》是一部不忘初心之作。这里的“初心”当然是文学之心。在我们同学之中，第一才女是范小青，她给我们所读母校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增了光添了彩。而周和平则无疑属于才子之一，是同学中很有才华的一位，老早就在报刊上发表作品。文学初心外，《宋文治传》也是周和平不忘工作初心的作品，或者可以说是他原来工作的一种新的延伸。在写作《宋文治传》之前，作者已出版了《大道留真——宋玉麟》。宋玉麟与宋文治是子和父。新著是周和平退出工作岗位后历时三年完成的新作。宋文治是当代中国画名家，曾担任过省国画院副院长、文史馆副馆长，是一位颇有声誉和专业造诣的画家。今年刚好是宋文治先生诞辰100周年，周和平把《宋文治传》的写作看作是向宋文治先生致敬和缅怀的一种方式。

    《宋文治传》是一部达而雅的传记作品。所谓“达”，就是这部传记能够及物达人，写出宋文治真实的人生行旅和心路历程，而“雅”就是作者采用与传主身份相适配的情调和表达方式，呈现人物的艺术人生和精神形象。古人强调写作“辞达而已矣”，“辞达”不只是要把意思表达清楚，而且也要表达到位，恰如其分。传记写作中，第一位的是要真实可信。现在传记最为人诟病的是对传主的涂脂抹粉，有一种小说化的虚构想象，使本应真实的人物弄得虚虚实实，以假乱真，严重影响到了传记的文体声誉。周和平深知传记写作真实为要的准则，以严谨求实的态度写作《宋文治传》。对于传主，作者在后记中明确地说明以“平视的视角”看取，不虚美拔高。为了写作，和平经常出入图书馆、档案馆、美术馆，访谈与传主有关的人物，以多种办法寻获求证材料，作品中每章后都附有参考文献，以求言有来历，可核可查。周和平以学术研究的精神写传记，使过去美术史中的一些误述得以更正。过去认为宋文治的重要代表作《山川巨变》是“二万三千里写生”的一个创作成果，经过和平的认真考证，发现在“二万三千里写生”之前，就已有《山川巨变》。《宋文治传》的信实也体现在语言表达上。作者的语言是节制的、内敛的，分寸感强。

    另外，《宋文治传》在对传主的具体叙写上，力求给出一个有个性的立体人物。一般而言，人物传记写作的总基调是褒扬性的,本部作品也是这样。但又不只是崇敬褒扬一面，作者也能不为尊者讳，既注重写出作为艺术名家的优长，也能展示名家普通人的一面，自有他的性格、脾气，甚至是缺点、不足。这样写人，显示出的是“圆形人物”。因为更真实，所以更可信可敬。

    我说《宋文治传》及物达人，真实可信，还在于作品内存的丰富和厚重。这种丰富和厚重，既是传主及其所处时代社会历史本身的存在，也是作者视域开阔、思维多向自觉求取的结果。这样，既呈现出宋文治一生自在的真实，也反映了他身处时代社会历史的总体真实。自然，本传突出的是作为画家的人物传记，是一部艺术家的个人史。全书8章，“玉汝于成”“安定岁月”“进入画院”“特殊年代”“焕发青春”“风雅人生”“南来北往”“丹青永在”，一线贯串。作品对人物的生平行状，事迹功业叙写得清晰而流畅。宋文治是被养父母从育婴堂抱领的孩子，家世艰厄。靠着天分，更在于对绘画艺术的执着，道法自然又转益多师，使宋文治成为中国画的一代名家。人物的艺术精神和个性人格，不仅对画者有所启发，对普通读者也有励志意义。同时，《宋文治传》也可以说为当代中国绘画艺术史留下了一个重要的侧影。因着传主国画人生的铺展和人物关系的打开，“新金陵画派”，特别是张石园、吴湖帆、陆俨少、朱屺瞻、刘海粟、黄永玉等绘画大家异彩纷呈于作品之中，有关他们的故事的插叙，使本传具有更多可以咀嚼的滋味。

    国画是线条和色彩的艺术，传记文学是语言艺术。这两种艺术在《宋文治传》这里是融通的。与艺术家交往联系曾是作者的工作内容，耳濡目染之间渐得滋养，自己又能自学钻研，历练之中，提升了艺术审美的能力，这样他写画家的传记就不会隔而不入，相反有了专业性和学术性。这是周和平分析宋文治“小泼彩”的文字：“宋文治所作‘小泼彩’的作品，在‘泼彩’和‘笔写’之间浑然一体，天衣无缝，更由于创作方法的独特性，天机流荡，自然无羁，使其作品唯有其一，不见有二，呈现出独特的美学特征。在构图上，勾画的成分大过泼彩的成分，讲究画面的精美高雅，在水色氤氲中流淌着生命的坚韧。”鉴赏论评专业又到位，也有言者自己的审美判断。

    在冬日的暖阳里，阅看《宋文治传》，一边读款款的文字，一边赏玩作品中附有的画家各个时期的代表作，文与画合体，赏心悦目，再加上一杯上好的茶，就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