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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4月17日 星期三

    作品如生活的镜子,映照出心灵的灯火,为儿童读者展现着生活的韧性与真挚的力量。

    《船儿归》:以“生活之镜”探寻“心灵之灯”

    崔昕平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4月17日   16 版)
    洪永争
    《船儿归》,洪永争/著,天天出版社2019年1月第一版,25.00元

        在儿童小说创作领域,洪永争是一位辨识度极高的作家。这首先源于他所开辟的、对广东阳江一带疍家渔民水上生活的精微描写。这一题材视野,非但在儿童文学创作领域从未出现,放置在整个文学视野中,也当属仅见。洪永争首度创作的儿童小说《摇啊摇,疍家船》,便是这一具有补白意义的选材。该作品获得了“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的首奖。

     

        新作《船儿归》,延续了对疍家渔民生活的描写。从情感基调而言,《船儿归》不似《摇呀摇,疍家船》那般聚焦于极度的贫穷与困苦,而是选取了一户普通的疍家人家;矛盾冲突也并非起于极度贫困带来的生活“变形”,而是较为大众化的家庭冲突。丈夫“杨永健”疏于家庭责任,儿子“杨向阳”又淘气厌学,父子俩的“屡教不改”令阿妈“李香莲”感到无力,失去了向好的信心。这个小家庭是顶着双方父母的反对走到一起的,婆家不信任一个岸上人家的女子能与疍家人过清苦的水上生活,娘家则觉得识文断字的女儿选择疍家打渔佬是在自毁前程。香莲感到了当年“选择”的挫败,既无处求助又无处可退,于是选择逃离,企望遁入空门寻求解脱。从作品体量而言,《船儿归》选择了一个中篇小说的构架,从一个生活片段切入生活,给予极为细腻的呈现。从创作风格而言,则仍是洪永争一贯的“写实”。

     

        洪永争的“写实”手法也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他的文字如生活的镜子,有着极强的复现能力。他常取退出干预的、近于自然主义的写实,以纯粹的白描手法,还原疍家人的水上生活;阅读观感上,给人以并未做过多提炼、加工与虚构之感。省却了虚构之力,便全神贯注于生活的白描。作品由大量丰富的生活细节支撑连缀。洪永争善于描写疍家人的水上生活,这在《摇啊摇,疍家船》中已有极为出色的表现,《船儿归》再次展现了作家从生活中捕捉细节的能力,疍家人的衣食住行,言语歌谣,都有精细的描绘。《船儿归》同时显示了洪永争描写校园生活的能力,多种课堂场景与师生互动都描绘得极具典型性。

     

        虽然作品深植于真实质感的生活,但洪永争笔下的故事常能在行进中逐渐叠加其吸引力,让生活本身的戏剧性与真挚恳切的情感打动人心。《船儿归》中,作家同样以质朴的白描呈现微妙的情绪情感,如阿爸阿妈之间的冷战,阿妈在向阳面前的竭力掩饰,向阳斡旋于阿婆与阿妈之间的艰难与无力,处处皆是生活中真实的难处。爸妈冷战、婆媳不和、阿妈离家,在生活的突然“变奏”面前,粗枝大叶的男孩初识人间愁滋味,内心的敏感也被唤起。向阳努力转变又几经反复的转化过程也刻画得极为细腻。在洪永争笔下,逼真的生活白描常常显出强大的“共情”效果。作品中写到向阳与爸爸寻找阿妈追到寺庙,阿妈却外出不归,于是向阳给阿妈留了一封信。准确的心理把握,稚气的措辞语气,包括逼真的错别字,让这封信呈现了“原生态”情感表达的动人力量。洪永争作品在题材新颖之外的另一重感染力,正源于这种对生活对情感至真至实的文学表达。

     

        《船儿归》的角色塑造也取“真实”的路子。男孩杨向阳是一个并不“讨喜”的儿童形象,不乖巧,不聪慧,不好学,不时尚,不叛逆,也不幽默,在文学“儿童”的画廊中可谓“非主流”。杨向阳贪吃,贪玩,贪睡。儿童身上最原始的欲望,在这个形象身上毫不掩饰地呈现了出来。作家着力于描绘这样一个真实可触的小男孩的悄然成长。妈妈的离家,让向阳被迫独自面对了黑暗与孤独,也让没心没肺的小男孩放下了任性的“顽”念。在向阳身上,我们看到了儿童强大的可塑性。作品两次写到向阳洗澡,像一个仪式。开篇处,向阳是个依赖的小孩,等待母亲来洗,第二次则是在母亲离家后。这成为向阳独立、成长的节点。他迅速克服对母亲的依赖,独自洗澡,煮饭,斗志昂扬地去学校,努力追赶落下的功课,虽然屡屡挫败,但都能在寻回妈妈的信念中继续坚持。现实中的儿童成长,恰恰常会呈现出这样一种令人惊喜的“拔节”。与此同时,儿童内心隐秘而坚定的成长姿态,常能“反哺”成人,帮助成人重燃希望。向阳的爸爸正是在儿子的带动下反省自己,发出了“连儿子都不如”的感慨,并最终由儿子推动,开启了父子俩的一路“寻找”。

     

        洪永争谈及他的创作动机时曾经说过,他的“疍家系列”是为了“寻找和记录”。“记录”之意,一目了然。作品中穿插着一幅幅疍家人的生活画面,顺水傍船,渔舟唱晚,颇有些铅笔素描的韵味。连作品中的比喻,也是疍家人的滋味,像写向阳听讲,“他的眼睛盯着小黑板上的字,脑袋却像不能靠岸的疍家船”。“寻找”之意,在《船儿归》中也得到了再次呼应。杨向阳与父亲经历了难捱的等待之后,踏上了寻找母亲与妻子的道路。这是一个对完满家庭的寻找,更是一次对不渝亲情的确认。父子同心,各自尽力,终于寻得了“船儿归”。正是这一重“寻找”,令这部质朴的、“其貌不扬”(青铜葵花奖颁奖词语)的作品,积蓄了动人的情感力量。

     

        小说以作品中阿妈自作的咸水歌《船儿归》为名,传递终要归家的寓意。作品皆是家长里短,并无大风大浪,却也成就了儿童小说的另一番生活天地。生活中的小风小浪,对于置身其中的、大多数的普通人,已然是身心的煎熬。生活之舟的去向,则是这煎熬中的某种选择。阅读洪永争作品,不由联想到M·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中所喻,作品如生活的镜子,映照出心灵的灯火,为儿童读者展现着生活的韧性与真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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