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不爱说话,不爱热闹,不爱看人的眼睛,我们说他/她不一样。
他/她喜欢重复,喜欢刻板,喜欢奇怪的玩具,我们说他/她不一样。
他/她脾气很坏,反应很慢,伤害自己的身体,我们说他/她不一样。
是的,他/她的到来曾令一个家庭濒临崩溃,周围的质疑声山呼海啸。公交车上爱拍打的他/她打扰了旁边熟睡的阿姨,一道厌恶的目光深深扎向了妈妈的心脏。学校里老师对他/她的表现一次次摇头,角落里,他/她玩那枚旧硬币已经有四个小时。但这个孩子可能会作画,画中有不一样的星空浩瀚;这个孩子可能会写诗,诗中也许是不一样的山花烂漫。他们每个人都如此与众不同,但却有着共同的标签——“自闭症”。
今天,我们就讲三个关于自闭症孩子的故事,他们的行为或许有些不可理解,但请让我们给予这些孩子一份温暖的目光。
诊断|过度活跃的背后是自闭
玛索是个三岁的小男孩,这家父母和小弟弟无时无刻都要忍受玛索的过度活跃。最初的三次会面,玛索从不待在原地,但注意力很集中。他跑来跑去,在父母的膝盖上不停地爬上爬下,打开没有上锁的壁橱,将里面的东西轻轻扫到地上。很快我就被两件事所震惊,一方面他总是跑向我的同事,第一时间将头靠在她的膝上,然后紧张地看着她,直到她回应了自己的目光。这时他会跑向房间的另一边,躲在我的办公桌后面。同时另一方面,他跑向我,一言不发地(因为他患有缄默症)向我展示一些小东西,等我给这些小东西命名,然后再次逃开。
第四次会面,他不再将小壁橱中的东西扫在地上,而是只拿出拼图扔在地上,甚至没有看上一眼上面图案。之后的两次会面也是如此。于是我让玛索坐在桌前,再请我的精神科同事(我们有三个人在场)坐在他身边,组织他将拼图扔在地上,然后握着他的手帮他拼图案。玛索十分专心,第一次保持安静。他看着拼图块,前两次需要别人帮助,之后就可以独立完成拼图。我们热烈地祝贺他,他欣喜若狂。
对他人目光的重复性逃避,没有得到帮助的情况下无法理解最简单的拼图游戏,也无法辨认出拼图块的形状或是上面的图案。这些让我迅速想到,玛索的过度活跃是因为无法理解客体的言语和功能。从这一角度看,产生交流的基本因素缺失,似乎可以假设产生了自闭。尽管这些最初判断已十分具有说服力,却不足以做出自闭的诊断。因此,我继续接诊索玛及其母亲,以便更加深入地研究玛索已具备的能力与能力不全的方面,并且对其周围环境进行研究。在接诊过程中,通过一系列评估,最终确诊了玛索患有自闭症,因为他持续表现出对口头言语及所在环境的无法理解。
实际上,诊断儿童是否为自闭症并非易事。首先,不同的家长对自闭症的认识不同。有的家长急于让评估人员迅速做出诊断,而有的家长则觉得孩子的早期问题都是“小事儿”,这往往需要评估人员的耐心解释,一次两次的会面并不足以确诊,但家长和早期干预工作者仍需要迅速采取干预行动。其次,诊断的过程需要足够慎重,幼儿精神病和共生性精神病等其他发育问题经常与自闭症共病,这需要极为细致的鉴别诊断。再者,不要过于依赖现有的诊断工具。比如,自闭症诊断访谈量表ADI(AutismDiag⁃nosticInterview)、文兰适应性为量表VABS(Vineland Adaptive Be⁃haviorScales)、儿童自闭症评定量表CARS(ChildhoodAutismRat⁃ingScale)的使用,一定是建立在对儿童有足够了解的基础之上,所以在正式诊断前应该有多次正式或非正式的观察。
矫正|神秘的蓝沙发
欧尔唐丝四岁。一来到接待她的房间,她就选择了一张蓝色布艺小沙发,躺在那里。我们几乎是强制她离开那里,参加一些活动,然而一旦有机会,她就跑回沙发重新躺在那里,甚至睡在那里。教育工作者们感到很灰心,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太过强硬会使欧尔唐丝发狂,而温和的话语会被无视,我们又觉得直接拿走沙发太过强制。于是我建议不要再试图使她离开沙发,只是简单地让她坐起来,轻轻拉她起来,让她不能躺在沙发上,同时对她说:“不,欧尔唐丝,不要在这里睡觉,坐起来,我们玩游戏。”然后我们为她拿来一个毛绒小玩具,用小玩具轻轻摸摸她的脸或者玩些其他交流游戏。
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小玩具对她来说变得必不可少,她一来到这里就拿起它,但……她还是会躺在沙发上。我们很生气,用一种适当的语气对她讲话,拉她坐起来。她没有反对,坐了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她进入房中,拿起她的小兔子,走向沙发,躺下,看着走向自己的教育工作者,自己坐着笑起来。游戏得到建立并将持续一段时间,直到她能够坐在自己的桌前,参与到学习活动中。
欧尔唐丝的行为表现与心理学中的“心理理论”密切相关。莱斯利认为正常婴儿自出生起便具备某些与时间、空间、因果关系等概念相关的基本能力。1987年,他将这一观点命名为“心理理论”,并将其解释为对“假装”的表征与理解能力。而自闭症儿童则多在这种心理结构上有所欠缺,先天能力处于一种冻结状态,从而使表征的各个阶段在心理发展过程中停止。我们对待自闭症儿童心理理论问题的态度不应是极端化的,通过一些游戏和活动,语言或手势,以及我们的说明都可以帮助他们获得区分各种情绪的能力。
理解|索尼娅和她的硬纸板
索尼娅四岁。她患有严重的唇腭裂和人际关系障碍,在她父母眼中这些问题已经足够成为抛弃她的理由。索尼娅被一个热情宽容的法国家庭收养。她接受过两次手术,现在可以正常进食。没有什么阻止她说话,但她不会说话。她通过尖叫获取关注,但不看别人。
在第一次会面后,我被三件事所震惊:
1.她将一切我认为成色不错的东西放入口中,因为在手术前,这是她无法达到的。于是她像更小的孩子那样体验周围环境。梅泽尔将嘴描述为“创造感觉的场所”;
2.只要手中拿起物品,她就会将其扔在地上。如果我不阻止她,整个会面过程中都会持续这种状况;
3.她用纸板或硬纸包裹手臂。这个小女孩的经历使我无限同情,它人生之初不断被抛弃的经历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一段时间后,我决定,当她将物品用力扔在地上时,对她说:“砰!就像索尼娅被扔掉!”她第一次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开始扔东西。这次我没说话,她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我,于是我又说:“是的,就像索尼娅被扔掉。”一个游戏得到建立。持续进行几周后,当我向她指出游戏的结局时,她不再扔东西。我对她说:“不,索尼娅,艾米女士没有扔掉你,你离开这里两天后会回来。”同时我用手指出2这个数字。我帮她收集物品,然后放在她手中。她没有反抗,平静地离开。一段时间后,她只有在假期分别的时候才会扔东西,直至最后完全不再扔东西。
至于她包裹手臂,一天她的养母对我说,手术后,索尼娅的手臂被带上套筒以防止她碰到自己的嘴,那些套筒曾让索尼娅很痛苦。在模拟场景时,我对她说:“哎呀,我们摸不到嘴巴时多难过!”她跑到镜子前,撇着嘴抬起头。我将自己的手臂包裹起来,走到她身边,呻吟着模仿无法摸到脸的痛苦。她不看镜子中的我,而是拉起我的手,试着将它抬起来。很久之后,当她可以说一些话时,她向我抬起被包裹的手臂,将纸板扔在地上,对我说:“好了,嘴巴好了,不疼!”
很多自闭症儿童都有一定程度的刻板行为,研究者认为这些有强迫性的刻板行为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与外界隔离或是遏制内心的焦虑。这种行为无法引起儿童的愉快感,也无法维持兴奋度和“重建内环境的稳定”,它不会陪伴孩子走向真实与体验。刻板行为没有意义,会中断交流,使儿童寻求一种自我刺激的生命感。面对像索尼娅一样有刻板行为的儿童,治疗师应该尽量了解孩子的经历,使这些刻板行为重新找到意义,从而减少刻板行为的发生。
虽然你如此不一样,但那又怎样?星星的孩子们,若有一日,你们觉得漫游宇宙太疲惫,请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回家,在地球上看满天星斗。
(本文内容摘编自《如何帮助自闭症儿童:心理治疗与教育方法》(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