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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11月16日 星期三

    丁山十日

    曹小鸥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11月16日   03 版)

        前些时,在江苏宜兴丁山镇小住了些时日。白天蹲在朋友的紫砂工作室学习做壶,晚上泡在小街上彼此呼应的一个个紫砂小店里喝茶会友,着实是度过了这些年来难得清闲的享受时光。当然,在这里通过接触和学习以及倾听,无形中个人对紫砂壶的认识以及对创造了紫砂文化的丁山小镇都是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丁山是丁蜀镇的俗称,东靠太湖,地处宜兴最南端,已与浙江省接壤。而宜兴又古称荆邑、荆溪、阳羡,现在许多所谓“玩壶”的朋友,因常常不知这些别称多少闹出了些笑话。现在在小镇上,有条东接东坡书院、西濒蠡河、北通蜀山大桥,长约一公里的蜀山老街,此乃明清时期宜兴陶器最主要的集散商埠所在地,20年前,宜兴市人民政府已将此街立为市级文物保护了起来,因为这条老街不仅是紫砂文化的发祥地,也是明中晚至上个世纪60年代宜兴紫砂的生产和销售中心。在这近五个世纪中,可谓蜀山之上完成的是火与泥土的熔炼,蜀山之下则是商贾涌动,他们将紫砂成器从蠡河码头送出,入太湖后再转运至全国各地,这种情景直至改革开放,之后随着陆路交通的发达,宜兴紫砂生产的中心则被转移至丁山。

        我的朋友在中国美术学院任职,余暇时间自己也做壶,对紫砂很有研究,其夫人是宜兴紫砂工艺厂的工艺师,论手艺自然是要高过他些许。几年前朋友曾赠送我一部由他以康熙本和雍正本整理出版的《七十三壶图》,这个《七十三壶图》的两种稿本现都藏于宁波天一阁博物馆,作者同为普荷,它的体例是仿照宋代《茶具图赞》的形式编撰而成,格式、纸张、装订都仿制老版,图文并茂,很有品位。听说,最近他们正有意来恢复七十三种壶图的样式。想来,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我对紫砂,只能说是喜爱,完全是停留在一些概念、介绍、典故和传说中,而对于当今紫砂壶市场的诸多津津乐道我则一直嗤之以鼻,却又会常常面对某些紫砂器物时按捺不住地指手画脚。现在看来,真是愚蠢得很。所以,丁山的停留于我来说,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初到丁山的时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天是蓝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润。在后来几天的生活中,我越发感受到了丁山的那种在诸如北京、上海这样的现代大都市里一再提倡尚无法真正体会到的“慢”生活。我的理解是,这个“慢”不光指的是速度,更包括的是心境,在这里,如果还可以用另外一个词汇来表达的话,那就是“沉着”。这正好也是紫砂的特质。

        朋友安排我在宜兴紫砂工艺厂他夫人的工作室做“学徒”,这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泥巴但又粗略知晓一些紫砂文化历史发展与变迁的我来说,真是个莫大的荣幸。殊不知这个厂的前身是老紫砂一厂,始建于1955年,当时称作“宜兴蜀山紫砂陶业生产合作社”,在几十年的发展中,现代紫砂的工艺改进在这里完成,国家也给予了大力的投入,被坊间称作紫砂的“官窑”,而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紫砂大师也清一色地成长于斯。现在,这里已结束了国企管理成为股份制,几十位工艺师的工作间分布在大楼的各层。从早到晚人们都可以听到楼里不时传来的“嘭、嘭”的敲击声,闷闷地有力而均匀。当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响声时朋友看着我的静止表情,笑曰:“他们在打泥条。”我倒是知道,打泥条是制作紫砂器的基础工作,但好几日之后我才开始领略到了它的艺术性,并深切感受到了这种声响的感染力。

        在那里,我花了七天时间做出了一把壶,现在它正卧在我的书案边。它的诞辰让我发自内心地体会到了以往所不曾有过的那种对传统的敬意和对手艺人的敬意。我学做的是把井栏壶,传说这种壶制是嘉庆年间的某一天,陈曼生应杨彭年到访,二人闲聊间视井边一丫环汲水之灵感所得。我一直喜欢井栏壶古朴的造型和圆润间的“笨拙”韵味,所以一上手就决定试试。手把手教我的师傅说,一把不很精细的普通壶他一天可以做出四件,但如果要做出精品壶,那就得视诸多因素,包括泥质、工具、款制,甚至做壶时的心境,来决定。所以,我在习做这把壶的时候,既接触到了紫砂泥料的柔弱、工具的繁杂和心领神会的转换,也体会到了款式制作过程中的种种精细,至于心情,可想而知,我是虔诚的,同时也是急躁的。记得那天拿到熟壶的那一刻,我认真地对朋友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说每一把壶皆有生命了。”在我的这把井栏壶底上,师傅在烧制前一定叫我刻上个名号,玩笑曰“知识产权很重要。”

        的确,丁山镇紫砂业的发展既脚踏传统亦与时俱进着,如今知识产权的问题已成为当地民众的常识,百姓从点滴关心着这个小镇未来。每每品茶闲谈间都能听到,自今年6月底原浙江省省长李强新任江苏省省委书记之后,当地人都在臆测的浙江特色小镇在当地的种种翻版。凭心而论,依我看,丁山镇的特色如今已无需过多的策划和点缀,它已经仗着一方自然的泥土资源和不断发展和进步的手工技艺,成就了新的独特的紫砂文化,现在它更需要的应该是合理的生态和生产管理,需要的是积极向上的精神弘扬以及文人气质的光大。我无数次走在丁山小镇的大街上看到这条标语:“世界上只有一把紫砂壶,它的名字叫宜兴。”从修辞学上来说,这句话的措辞实在无文彩、不讲究。然而,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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