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小学生在加拿大

    六月底，是加拿大小学放暑假的日子。这里的小学每年有三个学期，每个学期都没有期末考试，学生成绩是根据课堂发言、家庭作业、平时测验（事先都会通知，不搞突然袭击）、合作项目成果和课外活动表现等综合评定的。成绩单很正规，长达两三页，用电脑打印，不仅列明学生的各科成绩，还有对学生学习能力、特长、进退步情况等方面详尽的文字介绍。成绩单一式两份，一份发给学生带给家长；一份送交所属区教育局存档。发给学生的成绩单一律装信封封口，不允许学生在学校打开看。这里的学校严禁公开学生的分数，更没有成绩排名一说。

    彬彬是两年前随父母移民到加拿大的，现在刚上完六年级。过去曾听说，孩子出国读书没有在国内的负担重，其实不然。此间的书包甚至比国内的更重，因为书本都是硬皮精装，有文字和图片，几乎每科都是一大厚本。六年级有八门课，除体育和图画没有书或资料外，英语、法语、数学、科学、社会学、健康与职业每科都有书或资料，加起来份量也不轻，而且学校不提倡家长替学生背书包。学生在课内课后也有作业，数量和难题比国内少，但要做好也不容易。科学、社会学、健康与职业等课，常常是老师出个题目，学生自己看书、上网找资料，再写成文章，相当于微型论文。而合作项目，则要求学生既要有认知能力、动手能力，还要有合作协调能力。比如六年级有一次的合作项目是做一道菜，四五人一组，自愿结合。从买菜、备料、做菜到大家一起分享，整个过程用视频录下来交给老师。为了让孩子们从小建立民主、平等意识，加拿大的小学都不设学生干部，合作小组也没有组长，因此他们从选择做哪国菜开始就发扬民主，争得不亦乐乎，最后做出的是四国味杂陈的“宫保鸡丁”，大家乐不可支地吃了个精光。彬彬做得兴趣盎然，从此爱上了烹饪。

    每逢放假前的两周，是彬彬和同学们最轻松快乐的时候，因为这两周基本上都不上课，老师会给孩子们安排各种适合他们年龄和心智的活动。比如彬彬他们班这两周就要在学校举办绘画雕塑展览、参加社区音乐会表演等。而在国内，这两周正是老师、家长和孩子神经绷紧了拼搏期末考试的时期，所以刚开始时，彬彬的父母很不习惯，担心弹簧松开便一发而不可收，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绘画雕塑展览是彬彬他们班独立搞的，题目由孩子们自取，再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为：“迈向艺术的第一步”。绘画的主题是让学生通过自己的画来反映原住民的历史、现状和对未来的期望，这是社会学课的一次作业。社会学课包罗万象，从原住民到竞选总理，从接受叙利亚难民到石油基地森林大火，孩子们都参与学习和讨论。

    学校对这次展览很支持，专门腾出一个大房间作展室，一块块展板竖立其间。孩子们的画张贴在展板的正面，背面是他们给自己的画写的说明。学校还邀请了区教育局的领导来参观，邀请函是用彬彬的画做的封面。画的正中有一颗大大的仿佛正在跳动的心，却挂上了两串相互交叉的沉重的锁链。四周有仿照原住民图腾画的一只大手，有在大海中游曳的鱼群，有一头雄鹰从心的上空飞过，天上有太阳和月亮；还有一张伸开的大网，网下有辆汽车碾碎了一颗心。彬彬在英文说明中写道：“……在画的左边，你可以看见原住民的文化和他们的愿望充满激情。画的左下方体现了原住民最早的部落组织和相互的帮助。一只雄鹰在上空飞过，象征着他们在未被占领的土地上曾经有过的自由。这幅画最有代表性的是中间那颗硕大的心，它显示了原住民和白种人之间的隔膜。右边的画面表明，白种人给原住民带来了好的发展和教育，却伤害了他们的心灵。我这幅画想要说的是，对于外部世界而言，原住民也许很贫困并将逐渐消亡，但他们的幸存者内心依然期待着公平和正义。”

    这次展览几乎从学期开始就在准备。主持者是彬彬的班主任，教法语、图画和社会学。她对孩子们的艺术教育倾注的心血，不亚于她教的法语课。或者说，她把法语也当做艺术课来教，例如带学生去参观音乐厅，在教室里布置实景实物教学生如何享用法国餐，在课堂上让学生们看法国原版电影等，然后要他们用学过的法语复述这些活动的主要内容。这种上课方式孩子们当然喜欢，轻轻松松就学会了不少法语单词和句子。

    彬彬班上还有一位班主任，教其他五门课程。两位班主任合作默契，对法语老师近乎异想天开的种种举动，另一位班主任非但不反对，还密切配合。在展览会的开幕式上，她特地安排了一个节目，请一位学生给法语老师献花，感谢其为孩子们付出的一切。在场的学生和家长无不感动。在此之前的一周，这位班主任曾给学生布置了两种作业，一种是科学课的，题目是“为什么人会打嗝，如何治愈”，另一种是健康与职业课的，题目是“你长大了想当什么，与数学有什么逻辑联系”，都要求学生自己找资料写文章并在班上朗读。彬彬很喜欢做这样的作业。在班上朗读的时候，他基本上是脱稿演讲的，获得老师和同学的热烈掌声。每位同学朗读后，老师都会当场做出评价，对彬彬的评价要点是：“善于查找资料，并用自己的语言写成文章。”两种作业老师都给了彬彬A+，当然是悄悄告诉他的，还对他说：“这学期你可以不上课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吧。”得到老师这样异乎寻常的鼓励，彬彬当然不会不上课，反而对学习和班级更加热爱了。而这位班主任则对彬彬的妈妈说，彬彬在他们班上，给老师和同学都带来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