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湖州双林谒拜费新我艺术馆,无疑,是了解费新我的最佳处。具有江南园林建筑特色的费新我艺术馆,收藏了数百件费新我的书画作品,以及与费新我相关的图书、手札、生活物品。应该说,只有来到这里,才有资格对费新我其人其书谈点浅见。
很长时间了,一件事一直缠绕着我的心绪,点点滴滴的,总觉得空茫,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这件事在张前方《缘木求鱼——费新我传》中有记:
“那是1972年初,中央一次高级干部会议休息时,休息厅里坐满了人。毛主席、董必武、谢觉哉、郭沫若及赵朴初等人也在坐。这时,毛主席突然发话:‘在座的各位都是书法家,你们说说,能否排个名次,谁的书法最好?’在座的各位领导与著名人士,推来让去,谁也不肯首先出来排名次。毛主席说:‘还是请郭老谈谈吧。’见毛主席点了名,郭老也不推辞,缓缓地排起了名次;‘第一名应是林散之。他的狂草当代可数第一,堪称当代草圣;第二名应是费新我。他不仅书法好,而且自从右手有残疾,改左手写字,练就一身真功夫,实是难能可贵。’
“说到这里,毛主席插话:‘费新我身残志坚,以左手练书法,能达到炉火纯青地步,更值得我们好好学习。’郭老接着说:‘那第三名嘛,我看应是赵朴初,他的字非常秀气。’赵朴初连忙说:‘我的书法不应排得这么高。我看郭老的书法应排上。’”
不知道张前方引述的材料源自哪里。不过,自从这个材料见诸报端与网络,毛泽东所问“谁的书法最好”的事件,渐渐流传起来。时下,涉及对林散之、费新我书法的评价,毛泽东之问和郭沫若所答,是佐证林、费二老书法卓尔不群的铿锵声音。
我的兴奋点在于,“谁的书法最好”的毛泽东之问从何说起。
查阅相关文献,知道了“毛泽东之问和郭沫若所答”由李元如最先披露。李元如,原第四机械工业部副部长,1919年5月出生于江苏省泰兴县……新中国成立后,历任苏北区党委组织部干部处副处长、江苏省委干部部副部长、第四机械工业部副部长兼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局长等职。
作为高级领导干部,李元如是“毛泽东之问和郭沫若所答”的亲耳聆听者吗?不是。为此,李元如解释:“这个故事是我和刘寅副部长访日时听来的。回国后,我找到国务院参事室,听孙显佛说确有此事。后来,我和林散之、费新我、赵朴初、孙显佛都有交往,他们留下的书法作品,我至今还珍藏着。”
李元如所言,有三个关键词,一是副部长刘寅,二是访日,三是孙显佛。查资料得知,刘寅也曾担任过第四机械工业部副部长,1985年5月逝世。两人何时访日,不详。孙显佛无从查找,网上没有准确记录,翻阅《中央文史馆馆员传略》,亦不见孙显佛。还有,李元如在日本,是什么人告诉他“毛泽东之问和郭沫若所答”的来龙去脉,以及,又是什么人向李元如问及此事,他是以谈话的方式回答,还是以书面的形式回答,依旧没有确切的答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其实,毛泽东“谁的书法最好”的问题应该没有答案。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些著名书法家均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上海的沈尹默,浙江的沙孟海,四川的谢无量,辽宁的沈延毅,湖北的吴丈蜀,北京的启功,以及贵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郭沫若、茅盾,其墨迹已不难见到,言其水平,难分伯仲。那么,郭沫若面对毛泽东的回答,把一二三的位置,分别给与林散之、费新我、赵朴初,所凭据的标准在哪里?首先,林散之来自基层,没有政治是非,所写的数百幅毛泽东《卜算子·咏梅》,表达着对领袖的无限忠诚,想必郭沫若心知肚明。另外,费新我也是写毛泽东诗词的书法高手,他的书法作品毛泽东《十六字令三首》,写得波澜起伏,心手双畅。他还克服了生理困境,右手残疾,左手书之,难能可贵,为此毛泽东高度评价:费新我身残志坚,以左手练书法,能达到炉火纯青地步,更值得我们好好学习。位于第三的赵朴初彼时还不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但,因其在宗教界的影响,以及《某公三哭》等政治讽刺诗的发表,社会形象姣好,得到第三的书法名次符合情理。
“毛泽东之问和郭沫若所答”的历史场域需要进一步厘清。虽然说,这是最高领导层闲时的“偶然为之”,但,其中也包含着对书法家和书法生态的注意。还是依靠更多真实的文献吧,说清楚“谁的书法最好的”毛泽东之问,必须去历史深处挖掘,必须有客观、翔实的文献披露。耐心期待吧,发生在1972年初的涉及书法家评价的事件,会有一个清晰的过程展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