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读书,也爱藏书,这种习惯是从小养成的。
我生长在一个农民家庭,祖父虽无文化,但却把读书看得很重。记得我开始上小学,祖父就用他所知道的《神童诗》里的句子勉励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朦胧理解就是要好好上学、多多读书的意思。
读课外书大约是上三年级的时候。在那以前,我只是翻过一些连环画。那时的书籍很少,农村小学也没有图书室,我的几位老师却很重视培养学生读书的兴趣。教算术的戴老师订有《儿童文学》《民间文学》两种刊物,经常到班里给同学们读故事、讲故事;教语文的陈老师则把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用了将近一个学期的课外活动时间给同学们读完。教导主任郭老师有一本《毛主席诗词》,我借了之后很快把37首诗词背得滚瓜烂熟。他还订有一份《山东文艺》,每期刊物来了之后都让我阅读。这些老师的做法对培养我的读书兴趣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的家里也有少量藏书,印象最深、读得最多的是一套说唱本的《三国志演义》,隔一段文字,有一段唱词,半文半白,颇有趣味。我读得半懂不懂,但慢慢了解了其中的人物和情节。后来在外祖父家里读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虽然还有不少生字,却能够读得有滋有味。还有一本《千家诗》,也是老版本的,其中一些浅近易懂的,背得很熟,不少篇章至今记得。这两种书还有其他几种老书,“文革”初期破“四旧”时都被烧掉了,想来很是可惜;尤其那套说唱本的《三国志演义》,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读《水浒》,我是先从家里的一本《水浒后传》开始的,后来才有机会读到施耐庵的《水浒传》。
读书乐其实是与读书难联系在一起的。我渴望阅读,可是那时家里很困难,买书、订杂志都是不可能的。偶尔有机会去县城,我老是在新华书店流连忘返。那时特别羡慕书店的营业员,觉得那是最理想的职业,因为他们有永远读不完的新书。
买不起只好借,可农村有书的人很少,想借到一本书很不容易。走亲串友时,我总是打听人家有没有什么书。如果有,无论怎样也要借来读。阅读最多的还是从同学手里借的一些小说,现代小说如《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旧小说如《西游记》《封神演义》《西汉演义》之类,都是在同学和社会上其他人手中借读的。借书读,有时间限制,所以必须尽快读完。我经常是吃着饭在碗边放着书,边吃边读;上学来回的路上,边走边读;推磨推碾的时候,边推边读;晚上更是经常读到深夜。记得有一次,我从同学手里借了《迎春花》,只有一天时间,从到手开始,就一直不停地读,上课时把书放在桌下,装着听课,实际在读这本书,晚上几乎读了一个通宵,总算按时还给了人家。袁枚说:“书非借不能读也。”对此我深有体会。我的两个弟弟受我的影响,也成了“书迷”。
家里人对我读这些书,并没怎么反对。我的祖父对旧小说有个评价:“真《三国》,假《封神》,《西游记》,混死人。”认为《三国演义》是历史,可以读;而《封神演义》《西游记》之类,不可信,不宜读。那时经济困难,油灯也不能多点,但祖父的堂屋里还是要点灯的,我晚上便经常到祖父的屋里去读书。有时明明读的是《西游记》,他问起来也说是《三国》,好在他不识字。他见我读得那么投入,逢人就夸我:“我这孙儿,读起书来,和吃书一般。”在他的赞许声中,我读书的兴趣越来越高。
由于从小养成了爱读书的习惯,后来就觉得读书和吃饭喝水一样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几十年来,我的读书习惯一直保持着,有时是为了工作需要找某些书读,有时则是看到一本好书就情不自禁地读起来。作为从事教育工作30多年的教师,我逐步成长为语文特级教师,两个弟弟也在各自的领域里事业有成,我们的家庭还被评为“齐鲁书香之家”,这些成绩的取得是和长期读书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