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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9月30日 星期三

    从囫囵吞枣到厚积薄发

    肖意达(湖南省)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9月30日   24 版)

        在我自己的概念里,“读书”和“阅读”是有很大区别的。“读书”这个词总是使我联想起很不愉快的学生生涯。它意味着每天很早起床,背着沉重的书包去学校挨老师训。因为我经常交不出前一天的作业。或是迟到,或是打架,或是因为懒惰而背不出我不喜欢的课文。

        小时候,我的背诵能力其实很好。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背下在我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比如屠格涅夫的《门槛》,就是我无意间在母亲同事的桌上看见,马上决定把它背下来的。而按要求要背的老舍的《在烈日和暴风雨下》我就背得如同下火海一般惨烈。我记得,这篇文章开篇第一句就是“六月十五那天……”。我打小就知道六月十五那天是整个夏天最热的,因为我母亲的生日就是那个时候。那段时间里,连房间里的凳子都会烫着屁股。而接下来老舍继续写道:“每一条光都像火镜的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我就用火镜的焦点燃起过纸屑。我看见一团小小的白点在瞬间升起一缕青烟,然后纸自燃起来,成为一堆明火……所以,当我读到这些,我就会觉得热得像他写到的那条狗一样直吐舌头。哪里还有心思把整篇文章读完背完?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怨恨老舍的这篇文章是很有道理的。他能用最简单的汉字调动起人所有的感官,他使读者的皮肤暴露在烈日之下,使读者的鼻子不仅能闻到汗馊味,耳朵还能听到人与牲口大口喘气和喝凉水的声音……正是这些现场感,才使读者对书中人物的处境感同身受。小学三年级的我“闷热”得没心思背出来,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多年之后我才领悟到,有些好文章不一定要把它背诵下来,而是要去领悟它的写作手法。融会贯通比背诵更有价值,只是这种领悟必须要有一定的阅读积累才行。而“读书”对我而言带有很大的被迫性。真正构成我知识框架的,并不是我当年被迫去读的东西,而是自觉的阅读、思考和生活经历。是这些,构成了我的价值观,从而影响了我的某种命运。

        从小我就喜欢反复阅读书里的某些片段。比如,雨果在《九三年》里描写郭文内心冲突的那段。雨果使我爱上了郭文,我为他的烦恼而焦虑,只想替他找到出路。而莎士比亚的《裘力斯·凯撒》里安东尼的演说,又使我日后明白了埃及女王克柳巴为何会与安东尼相爱。

        真正在阅读中对我的思考起引导作用的,还是一些评论文章。那时候的评论文章深入浅出,语言平易而优美。比如九十年代初期《名作欣赏》里刊登的一篇对舒婷《致橡树》的评论文章,不仅使我对象征意义在诗歌中的作用有了更深的体会,更自觉地将这篇评论也默记下来。我发现阅读这种文章的收获更大,于是开始有意识地去收集名人名篇的评论。我想要知道一些文章为什么会成为名作,它好在哪里。印象最深的是我读小学时买的一本《文笔精华》,里面有一篇谈到黛玉焚稿的评论:“……黛玉遭此打击,又值病在垂危。她误以为宝玉负心,便毅然将记载着她与宝玉爱情的诗稿投入火盆中……黛玉临死前的这一举动,是她绝望的反应……”当时读到这里我哭了——一个小学生终于理解了黛玉为什么要在死前焚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评论很糟糕,它等于什么也没写。但是,一个人在阅读的经历中是不可能直接省略掉最基础的部分的。认识与理解的深入从来都是从最浅的层面开始的。

        读中学后,我发现评论文章解决不了我的很多疑问。我还想知道更多的东西。于是,开始阅读叔本华和尼采,这样的书籍对于我而言只是囫囵吞枣罢了。这时,家人介绍我读巴尔扎克的小说。他们说:“你想了解人生,那就从巴尔扎克开始吧!”我果真从巴尔扎克那里看到了很多人的命运。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在男人戴着假发,扑着香粉,穿着滑稽的高跟鞋和紧身裤的时候,煤气管道就已经埋在巴黎的地下了。

        另外,阅读的趣味还在于偶尔还能跟踪某个喜欢的人。比如,我就在《幻灭》里看见吕西安去拜访在《高老头》的结尾处因心碎而隐居起来的子爵夫人。我还在《战争与和平》里面知道,与拿破仑交战的俄国军士们对这个强大的敌人,内心充满敬意。而这种历史人物的纵深处,是在课堂上读不到的。

        随着自身的成长和阅读的积累,当我回头阅读培根和蒙田时,能吸收到的东西变得更多。在这个基础上去读诗,便再也没有兴趣读关于诗歌的评论了。人有了自己的知识储备以后,会觉得评论是片面的。它反而局限了读者的理解力和想象力。但,我不正是靠着这些“片面”才逐渐累积起一个知识体系的么。

        后来我开始练习写作,“厚积薄发”这个词想必也是从这种阅读体验中得来。我成了在阅读中获益较多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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