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人生的追寻：《登明诗稿》意象解读

    如何面对和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这现代四大关系，成为这个时代最重大的课题。远古的铜皮铁鼓已成为历史的记忆，斑驳的城墙杂草尚存有春天的消息，背诵诗经、梦回唐朝、沉湎行吟，已成为一种奢侈。但是，民族的深层文化结构和历史的坚韧贯通能量，却不可抗拒地激活着激励着追求者脚踏眼下大地又承接遥远过去，以史思诗情的灵性展开古今对话，甚至以今天的艺术化生活样态和内心独语丰富着古典文化样本，注入信息时代人们的情感图谱和审美观念。这种“穿越”，一方面赋予古典诗词形式以新的生命力，旧瓶装新酒；另一方面又在古体诗词形式中找到了当代与历史的对接方式，不至于淹没在世俗的深海里。从这个意义上讲，今人写作古诗，不失为一种人生修炼方式和人格升华路途。徐登明的诗稿为我们洞悉当下事业有成者的内心世界，提供了生动而玩味的最佳文本。

    登明不是一位职业歌者，仅把古体诗作为一种生活爱好和审美追求。他的诗实率性所为，真情扑面。《登明诗稿》收录古诗词100首、新诗4首，分“逝水流年”、“琴台依旧”、“莺声正劲”、“万物佛心”、“不争荣华”、“扁舟独桨”、“生命轮回”七篇。整部诗稿以诗人游山水、观时事、察风物、咏友朋、抒情怀为视点，从不同侧面袒露生活情感和铺陈人生修为，蕴含直抵灵魂的真情、善心、美意，编制着一幅诗意人生的韵律世界。

    登明在《后记》中坦言：“人生真是一个充满豪迈、昂扬、激愤、失落、寂寞、平静等等各种复杂情感的既漫长又瞬间即逝的过程。”他的古诗词丰富着传统诗歌格制的当代生活况味，写出人生所应当具有的意志力、情感力、审美力，并以独特的诗歌意象加以浓缩式、迸发式的呈现，给人以强烈的咏叹和感念。

    登明在攫取诗歌意象中注重小与大、约与丰、柔与刚的艺术辩证法，在对照比附中凸现精神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他空灵之处以“霞”、“雾”、“秋色”、“祥云”等取象，咏叹“云霞已随流水去，空余浊浪与孤戚。”（《野桥怀旧》）“经幡习习漫山野，薄雾朦朦掩楼台。”（《登日月山》）“秋来金色漫无边，闹市草木亦增颜。”（《戊子中秋有感》）“心随经筒千遍转，意化祥云万众从。”（《题雨中塔小寺》）诗人发现的不仅是美，更是物象景象所呈现的思想意义。

    登明笔下细微之处以“菊花”、“桂花”、“梅花”、“柑橘”、“落枫”、“竹子”、“菜蔬”、“蝉”、“蝶”、“蜜蜂”、“虻蛟”、“雏鸡”以及“轻舟”、“茅屋”、“禅房”、“古城”等动植物和生活物象为意象，赋予具体生动可感的事物以思想情感。他多次写到“蝉”，景同趣异、形同意变，生动表达着诗人不同的认知和意趣：“蝉勤早早起，歌声动地吟。树梢风摇曳，嗓清更精神。狂雷伴龙舞，静心俟雨停。秋来金色满，遁地隐身形。”（《癸巳夏·咏蝉》）“退隐”也许是对功名的最好注脚。“蝉”的拟人化，也许是诗人的自况和追寻。“林海晨曦薄雾处，禅房幽幽看蝉鸣。”（《和少英兄〈秋日登玉屏山〉》）内心独处，蝉鸣更幽，那是一种心随雾卷而不失本真的“他者之观”、“自在之观”和“悟道之观”。在《平乐古镇纪行》中，他写道：“古榕绿盖蝉声紊，闲坐漫饮明前春。七孔石桥童戏水，两岸茶客说晚清。”。

    事象选择易，但要转化生成意象就难了。登明在格律音韵中激发了俗物的审美升华，显示出娴熟运用古诗的细节捕捉力和艺术创造力。这在他的《成都写意》四章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毛血旺，蹄花汤。千里蜀道，飘香水井坊。”“唐肥肠，串串香。繁花锦里，惊扰诸葛亮。”这一俗一雅、一跌一宕，以成都生活口感记忆之物与古蜀道、诸葛亮两相衬映，俗得有音韵美，雅得有历史感。“浣花溪畔雨迷茫。粉桃红，舫檐黄。柳絮纷纷，豆蔻曼凭窗。闲看河边君弄水，波涌起，盖前浪。”词中有画面、有色彩、有人物、有起伏、有动感，宛如一部微电影，讲述着成都的故事和安逸。

    登明注重将人生哲理融入诗中，使其充满隽永而迷人的风格。如《惜桂花》：“蟾宫戚戚光清寒，世事嘈嘈果实难。最是无情观看者，闻香岂顾蕊已残。”此诗意与周敦颐的《爱莲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桂花也应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实际上是对美的破坏和心性的自伤。

    登明的诗，也有直抒胸臆之作。如“人生已过半百，未就经纬情。”（《村柳待莺》）“已是偷闲半浮生，未曾想过争功名。……山河依旧天不老，人生一世重清明。”（《岁月悠悠》）“空色咫尽间，天地方与圆。阴阳成一体，佛心勾股弦。”（《万物佛心》）“人生当豪迈，瞬息数代人。”（《清海湖即景》）。

    《登明诗稿》在艺术表达上，既有循规蹈矩的对仗平仄表达，如“鸦惊雏鸡入牛栏，犬戏粉蝶上柚树。”（《蒲江柑橘园即景》）“三层飞檐向苍穹，四面高楼揽阁亭。”（《夜登甲秀楼》）也有专用名词、外国地名、甚至英文字母入诗，这是特别大胆的艺术探索：“巴尔干岛，战乱连绵，冤魂未消。望海湾内外，废墟茫茫；欧亚腹心，民怨滔滔。的黎波里，再添血债，人祸天灾试比高。看东邻，地震又海啸，核站炸爆。”（《鸟瞰世界》）这是登明仿“沁园春·雪”为2011年世界形势作的勾勤，广泛流传于当年的手机短信。他到民航工作后，写的《喜入民机阵营》更是将“C九”（国产民机C919、C929等大飞机系列计划）不拘一格而又十分冒险地写进古体诗里：“空客波音收眼底，C九系列比肩行。西南常作国屏障，成航首运启征程！”这种艺术尝试，是值得肯定的。

    纵观《登明诗稿》，“诗意人生”贯穿全卷。这种孜孜以求的诗品与人品融合，实际上是把人生修炼成清澈透明而色彩绚丽的诗情，将诗情诗品融入到人生苦斗与追寻之中，构成诗化生活和诗意境界。我想，这是登明传达给我们的一种真善美的讯息。

    《登明诗稿》，徐登明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13年8月，4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