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檀岛花事——夏威夷植物日记》是北京大学哲学系刘华杰教授在夏威夷大学做对外交流项目时的植物观察和研究记录。2011年8月至2012年7月，作者以“洛克对夏威夷本土植物研究的历史”为交流项目，对考爱岛、瓦胡岛、毛依岛、大岛四个夏威夷群岛的主要岛屿上的植物进行了观察和记录，并以日记体的方式，向我们展示和重构了一个美妙的植物世界。刘华杰应该可以被视为中国目前对国外植物作详细研究记录的重要博物学家之一。

    夏威夷位于太平洋的正中间，是火山运动形成的一系列火山岛链，有着独特的地理、地质环境。檀岛一般指檀香山所在的瓦胡岛，在此书中指夏威夷群岛。我们对于檀香山、夏威夷的了解，一般都限于孙中山、珍珠港、旅游圣地等概念，而对其在植物世界里的独特地位关注不多。如果和我一样读了此书，你必定对狐尾椰的红色果实、圆果杜英的蓝色果实、猴面包树像死耗子般的果实、象耳豆的果实、肉豆寇果实的假种皮、矮寇阿的弯钩叶片、长樱随风而起的花丝等印象深刻。

    对于研究者来说，分清本地特有种和外来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可以为研究和保护提供坚实的依据。因此，作者对桔梗科、檀香属、铁心木属、金棕属等夏威夷最具特色的本土植物，最为关注。如毛依岛上生长在高海拔火山碴上的东君殿剑叶菊，一种极为特别的木本菊科植物。作者在研究和考察中，得出了外来物种，无论鸟、植物还是人，都不够友好的结论。他也多次作为志愿者参与防控外来入侵的姜科植物，和我们严防加拿大一枝黄花、凤眼莲、空心莲子草等最严重的外来入侵植物一样。而夏威夷群岛上原住民的极速减少，可以作为一个外来人入侵之影响的一个明证。

    “美丽总是愁人的。”夏威夷特有种卷叶弗氏檀香，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檀香木，正是因为美丽而引火上身，夏威夷群岛上的檀香木很快就被砍伐殆尽了，只用了50年，而广东省则是当时最大的买家。虽然现在夏威夷檀香木种类还挺多，但大树已经极为稀少了。

    作者及其朋友认为，博物学应该得到复兴。回顾历史，我们有“多识鸟木虫鱼之名”的诗经，孔子亦是博物学家，虽然“一物不知,君子所耻”之说有些夸张，但这种探索自然的精神应该得到传承。再来看西方的探险之旅，记得有一本叫《发现之旅》的书，讲述了西方历史上最著名的几次海外探险之旅，包括达尔文参与的航行，对动植物都有详细的记录，并大量采集样本。博物学正在消逝，我们对本地植物的关注也是极其有限的。就拿台州来说，台州植物园叫得很响，建得很慢。我想找一本当地的植物手册真是难上加难，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植物学家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而且没有资金支持的项目，而业余人士又很难做到。希望我们有台州市蘑菇手册、哺乳动物手册、鸟类手册、昆虫手册、贝壳手册等等。记得台州学院有几位教授对天台山珍贵植物七子花、天台山鹅耳枥、云锦杜鹃等挺有研究的，但研究成果都是专业论文。普通民众能够看得懂的植物学文章又在哪里呢？

    作者用镜头记录下各类常见和非常见的夏威夷植物。美丽鲜艳的花朵，形态各异的种子，曲直高矮的枝干，形状多变的叶子，色彩缤纷的果实，在镜头下一一展现，读者既可以享受植物世界的美，又可以品味摄影艺术之美。自然的造化神功是人类的智力所无法企及的，作者在文中引用了著名历史学家吉本的论述：“若将它（指索菲亚大教堂）与那爬到教堂墙面的一只卑微小昆虫的构造比起来，这人工物又是多么蠢笨啊，简直是毫无意义的穷折腾！”大自然比我们更高一筹。人在自然面前，应当时时心怀敬畏。

    在读此书时，我一直在对比自己，观察儿子，思考是做20以内的加减口算重要，还是让他认识一种植物重要？是写对一个字的笔顺重要，还是让他开怀大笑重要？还有就是作者为何能记住如此多的植物名称种类。这是一个价值情感的问题，也就是情感取向的问题。生命有限，知识无涯。不断想起自己见过的农村植物，它依然那样美丽，但我的孩子却再也不认识了。美丽而伤人的云实，现在农村应该比较难找了吧，因为其高大而带刺的枝条常作为篱笆。紫乌的乌饭应该越长越好了吧，因为再也没有那么多的人上山去采摘了。再如黄栀花、山金桔、灯笼泡、葛古、野燕麦、金樱子、狗尾草、鼠曲草等，孩子们认识吗？我们真的远离了乡村的普通植物。

    “一花一世界”，知微见著，从一种植物入手，可读懂一个属，一个类，一个生态系统，直到整个生物圈。作者为我们打开了一扇认识夏威夷植物的窗子。而我以为此书更重要的启迪意义是让我们更加关注本土植物，特别是本土特有种，进而扩展到本土特有的一切。我们总以为好风景在远方，其实，很多时候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