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开我国现代体育教材自主研发先河

    编研一体，学术立社，此则人民教育出版社作为具有出版资质的国家级课程教材研究单位坚守60多年之信念。2010年12月，人教社申请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百年教科书整理与研究”终获批准(课题批号:10&ZD095)，数百名编辑人员与国内相关高校、科研院所的学者共预其事。廓清百年教科书发展之轨迹，探寻近代以来吾国中小学课程、教材演变之规律，功在当下，利泽久远。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结束，战争给中华民族带来空前的民族危机，也标志着以“师夷长技以制夷”为目的的“洋务运动”的失败。作为培育掌握西方文化知识新人的新式学堂却逐步发展起来，对于新式教科书的需求日益旺盛。1904年1月，清政府颁布《奏定学堂章程》（以下简称《章程》），将体操确定为“完全学科”，要求各地严格按照每周3课时来安排教学，教学内容为“有益之运动兼普通体操”。

    在新学制实施后的最初几年，民营书局自编的或大量翻译的外国体操教材占据着市场。就体操教材而言，主要有上海文明书局出版的丁锦翻译的《蒙学体操教科书》和王肇鋐翻译的《普通体操学教科书》，以及由嵩灵编著、上海彪蒙书室总发行的《绘画蒙学体操实在易》等；由清政府组织的官编教材仍处于筹划编写的状态。

    1902年10月成立的京师大学堂编书处是中国近代第一个官方组织的教科书编撰机构，1904年总理学务处成立后，其下设的编书局继续承担编撰教科书的职责。1905年，废除科举，经过多方酝酿，清政府成立了学部，作为管理全国教育的“总汇之区”并将“国子监”改隶该部。学部将教科书编撰视为其重要职责，认为：“教科书为教育之利器……所有普通之知识，世界之大势，国民应尽之义务，各项教科书中，皆应发挥宗旨，指陈大意，以资讲授。”1906年6月，学部设立图书编译局作为编撰各级各类学堂教科书的专职机构，以期实现中小学教科书编撰从以民间自行编译为主过渡到教育行政部门统一编订的目标，于是，国家统编教科书应运而生。

    学部图书编译局成立后立即投入到教科书的编撰工作中，于1907年春天首先出版了《初小国文教科书》，随后推出了《修身教科书》，又于1907年6月印制发行了《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第一册）》，这是我国最早由国家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官方编撰的体操（体育）教材。虽然这本教材借鉴了日本教材内容，但它在编辑思想、内容编排等方面遵循《癸卯学制》和清末教育宗旨的要求，力求符合学堂教学的需要，有效地帮助体育教师开展初等小学低年级体操课教学，对此后的体操教材的编撰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第一册）》非常强调儿童生理、心理及学科特点，在凡例中提出“体操以游戏为初步，因儿童之活泼性，使习为有法之动作”，并认为一方面要依据“身体本生理之原理，使肢体发育完全”，另一方面要“使强健之身体能听精神之指挥，表里如一”，并且要“合群竞争不悖”。这一编辑思想是与《章程》对体操科教学目标和要求相一致的，即“使儿童身体活动，发育均齐，矫正其恶习，流动其气血，鼓舞其精神，兼养成其群居不乱、行立有礼之习；并当导以有益之游戏及运动，以舒展其心思”，并且更加符合初等小学堂一年级学生的身心发展特点。

    《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第一册）》的教材内容与照搬日本教材而来的文明书局《蒙学体操教科书》采用普通体操不同，以采用游戏教材为主，通过游戏来促进学生的身体、心理和社会适应能力的发育和发展，这样的内容安排符合儿童身心发展特点，较好地达到《章程》所规定的学科教学目标。该教材中的各课内容都突出了游戏的教育功能，寓教于乐且各具特点。有的游戏是为了培养学生整齐一致的动作行为，有的游戏是为了发展听觉——动作反应能力，有的游戏是为了发展机敏灵活的素质，还有的游戏是在运动中学习知识。此外，还设计了类似军事活动的游戏，如猫抓鼠、夜战等。教材最后根据教学进度还安排有综合游戏“运动会”，这是集游戏、比赛、奖励为一体的综合运动，安排家长参加观摩。这些游戏大多以团体竞争比赛为主，对于培养学生的本体感觉、运动能力以及其他综合能力都有一定作用。

    这本教材不仅紧扣《章程》的有关要求，而且还恪守“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的教育宗旨，贯彻国民教育精神。所谓“尚公”，是要“务使人人皆能视人犹己，爱国如家”；所谓“尚武”，是使“幼稚者以游戏体操发育其身体，稍长者以兵式体操严整其纪律”。对于“尚公”“尚武”宗旨的落实，首先体现在游戏内容的选择上，其次是在游戏内容中，通过规则的变化培养学生的“尚公”“尚武”精神。例如在第三课鹰捕雀教材中，首先由教师做“鹰”，学生当“雀”，“鹰”来捕“雀”，从而激发学生的兴趣，发展反应速度和敏捷的思维；然后改变游戏规则，由学生中较为年长和强壮者做“鹰”，其余当“雀”，要求不要轻易去捕捉幼弱，以养成义气；最后则安排年龄较小或体弱学生当“鹰”，培养其奔跑速度、灵敏性和公平的意识。通过这样游戏规则的变化，既发展了学生的竞争意识，增强了体魄，还引导学生关爱弱小同伴，培养相互爱护的意识，从而促进“尚武”“尚公”宗旨的达成。

    这本教材在内容的处理和教法设计上虽有借鉴日本教材痕迹，但大多根据《章程》和教育宗旨所提出的教育思想和教育目标进行了改编，体现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特点。在教材中声称“本书所辑兼采中外各法”，从而既强调了教材的教育价值，体现了基础性和民族性，又充分了学习国外的先进经验和方法。例如，比较上海文明书局出版的《高等小学游戏法教科书》（日本山本武原著，丁锦翻译），这本学部图书编译局的书确实有很多游戏名称和内容与其相似，如“兄弟赛跑”和“兄弟竞走”，“大将军之令”和“将军传令”，等等。但是在教材处理上，学部图书编译局的《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第一册）》更为细致，每个游戏安排了多种教法，以达到相应的教学目的。

    《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是教师教学专用的书。所以，该书在编排和体例结构也力求更有效地指导和帮助教师开展教学。本书总体包括有“凡例”“目录”“正文”三部分。凡例部分，除了阐明本书的编辑思想，概要说明一年级的教学内容和教学进度安排安排，还针对本书所规定的游戏场地图、游戏时所唱的军歌、对游戏者及管理者的具体要求、游戏的器材用具图、各游戏操作图的编排、游戏的组织和号令，以及游戏教授应注意事项等事项进行了详细说明，便于教师在实际教学中理解使用。凡例中说明了本书游戏操作的具体次序，强调了游戏教授中的注意事项，并说明了本书中所定的歌词及预备动作信号等只是起到示范作用，教师可根据具体情况自己制定教学计划，选择教学材料。

    在本书出版之前，无论是各民营书局所翻译或自编的体操教科书，都没有明确是给学生还是教师使用。而从这本“教授书”开始，体育一科的教科书基本上都只编写教师用书而无学生用书，是真正意义的“教材”，名字有“教授书”“教授细目”“教本”“教师用书”“教学参考书”等。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将近大半个世纪，直到1983年部分省市地区才开始尝试编写给学生使用的体育课本。这也是“体育”一科与其他学科所不同的地方。

    《初等小学体操教授书》，是我国第一本由中央政府组织编撰的体操科教材，它开启我国现代体操科（体育课）教材自主研制开发的先河，为后来各个历史时期编写体育教科书起到了基础性作用。为使该书能够广泛使用，在，学部还采取了开放版权的态度，在书后附有《学部允准翻印初等小学教科书教授书章程》中说明：“此项图书凡官局及本国各书坊能遵守本部所定章程者，均准其随时翻印”，并在出版后专门下文要求各省“迅速翻印或委私局承印”，并“转饬各学堂一体遵用”，而且是“札到仰即遵照办理”，通过这样魄力的推广、实施，该套教科书虽然较晚出版，但也能得到较为广泛的使用。

    （本文作者供职于人民教育出版社体育编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