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研究的佳构——序《“多彩贵州”的文化蕴含研究》

    读了蔡熙的新著《“多彩贵州”的文化蕴含研究》，我认为这部书有这样几个特点。首先，从学术常理层面对“多彩贵州”的文化蕴含构建系统的理论体系是该书的一大创获。

    如今有关贵州山水景观、民族风情的书籍或者图文并茂的册子已经俯拾皆是，“多彩贵州”的文化旗号打出也将近十年了，但是从学术学理层面对“多彩贵州”的文化蕴含、历史源流、价值意义进行探赜索引、深入挖掘的著作和论文，据我所知，目前还十分罕见，《“多彩贵州”的文化蕴含研究》一书正是弥补了这一缺陷。

    “多彩贵州”彩在何处？蔡熙不仅给予了全面的回答，而且构建了系统的理论体系。如下面一段文字：

    “多彩贵州”涵盖“古色”的历史文化、“原色”的民族文化、“绿色”的生态文化、“红色”的长征文化等诸多方面，它们共同构成了“多彩贵州”的有机部件。历史悠久、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是“多彩贵州”之根，是贵州高原上各族人民生息繁衍、绵延发展的源泉和不竭动力；红色文化承载着我党各个历史时期的光辉历史，革命遗址、革命文物、革命故事不仅昭示了革命前辈的崇高理想和价值追求，也诠释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无不凝聚着深刻的文化内涵，红色文化是“多彩贵州”之魂；基于人与自然万物同根同源的诗意栖居的绿色文化是一种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和谐共存的生态智慧和生态伦理，彰显了对外在宇宙的绿色忧思，是“多彩贵州”之灵。“古色”的历史文化表征了贵州历史之悠久，“原色”的民族文化彰显的是朴拙的原始美，红色文化彰显的则是刚劲的灵魂美，绿色的生态文化彰显了贵州山水风光的自然美。

    这段文字极有见地，它是全书的总纲，不仅全面揭示了“多彩贵州”的蕴含，而且昭示了“多彩贵州”的根本特征。作者分四章对“古色”的历史文化、“原色”的民族文化、“绿色”的生态文化、“红色”的长征文化展开详尽的阐释，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多彩贵州”的文化特质——悠久性、多元性、地域性与民族性、包容性与和谐性、边缘性等。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蔡熙深入探讨了贵州文化多元多彩的生成机制，即“贵州文化的多元多彩生成于多山多石的地理环境”。

    其次，创新性强。作者从石头文化中找到了破译贵州文化多元多彩的密钥，这是难能可贵的。创新是学术的生命和灵魂，没有创新，学术的生命就要枯竭。从具体事实或史料中提出具有普遍意义的解释或者普遍适用的方法，从而让我们更深刻地洞悉历史与现实，这是学术创新的关键之所在。蔡熙别出心裁地提出“石头是打开贵州文化宝库的金钥匙，是破译多彩贵州的密码。正是石头才造就了贵州的洞文化、瀑布文化、崖文化，使贵州成为万洞之省、千瀑之省；正是石头的多样形态。才造就了喀斯特奇观；正是石头造成的交通不便，才使得古风古味的的古老文化得以保存下来，使贵州成为千节之省、文化千岛。”

    需要指出的是，石头文化的立论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建立在大量事实基础上的，从自然景观看，贵州高原是一个绿色喀斯特王国，这里群峰挺拔竞秀，飞瀑异洞、温泉湖泊、峡谷关隘遍布全省；从人文景观看，这里有洞居洞葬遗迹，有布衣族和屯堡人的石板房建筑，有卷帙浩繁的“石头书”——崖书、崖画和摩崖造像，有难以计数的石塔、牌坊、墓碑。贵州高原上的石头文化，体裁多样，题材广泛，真实地记录了贵州各个历史时期的神话传说、宗教、习俗、伦理、社会、文学、艺术、科技、教育等内容，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补史、证史的重要作用。

    第三，探赜索引，回到文化源点，是该著的又一特点。辨章学术、考辨源流乃学术之大事。所谓“辨章学术、考辨源流”即是打通脉络，追根溯源。大凡学术上的超绝流俗，极富生命力的学术创新，回到自己得以立足的文化源点，是学理原创的关键。“多彩贵州”具有久远的历史，以往人们一般把夜郎文明作为贵州文化的源点。作者利用最新的考古发掘资料，把贵州的文化源点直溯到史前文明。在今贵州境内，已发现的石器时代的文化遗迹多达100余处。黔西观音洞人与北京的周口店人、山西的西侯度人并称为我国最重要的旧石器早期三大文化类型，其他的旧石器文化遗址还有“兴义人”遗址、岩灰洞遗址、大洞遗址、硝灰洞遗址、威宁草海王家院子。新石器时代的贵州文化同样多姿多彩，有六枝特区的老坡底遗址、有北盘江流域的新石器遗址，有鸡公山、营盘山遗址等。

    随着文化相对主义的兴起，近十年来，作为地方性知识的地域文化研究在我国已成为热潮。《“多彩贵州”的文化蕴含研究》一书无疑是地域文化研究的佳构。这一佳构之形成，既是作者不辞辛劳进行田野调查的结果，也得益于在广泛阅读的基础上融会贯通的学术背景。据我所知，两年来，蔡熙走遍了贵州的安顺、六盘水、黔东南、黔南、黔西南、毕节等州市，去了贵州屋脊威宁，也在亚鲁王的发现地紫云驻点进行了田野调查。至于作者融会中西的学术背景则随处可见，例如从类型的角度对历史上不同的文化观进行简要的梳理时，作者不仅对传统的文化观、人类学的文化观、符号论的文化观、考古学的文化观等代表人物的主要观点烂熟于心，而且能够结合贵州文化的实际情况娴熟地运用，如从文化分类的“三层次说”来看，“多彩贵州”囊括了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制度文化；从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的分类来看，贵州的矿产能源资源、生态资源、红色资源、民族文化资源都很丰富；从“原生态文化”与“次生态文化”的分类来看，“多彩贵州”属“原生态文化”。蔡熙力图避免用滥了的“原生态文化”这一概念，根据贵州高原民族地区的文化资源多系天然形成、历史自然造就这一实际情况，创造性地使用“原色文化”这一概念，并对“原色”作了科学的界定：“原色强调的是原汁原味、古色古香、独一无二，决定了它的不可复制、不可替代性。原色之美才是多彩贵州最本质的特征。多彩贵州的文化内涵，其基础正是原色文化、原色之美。”融合汇通的学术背景使得作者能够信手拈来，恰到好处。

    总之，这是一本真诚而美好的学术佳构。读者不仅可以从这里获得知识，启迪思考，而且可以从字里行间去寻找隐秘的潜流，发现贵州文化的悠久、丰富和博大精深，得到动人心魄的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