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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11月06日 星期三

    我们能否归乡

    雷达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11月06日   11 版)
    《中国当代生态文学研究》,张晓琴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一版,46.00元

        2002年起,我应邀在母校兰州大学做讲席教授、博士生导师,至今已经带过十余位博士生了,这些学生中有两位的博士学位论文是生态文学方向的,还有一位学生虽然毕业论文没有做生态文学,却是个身体力行的“生态主义者”,他不仅自费编选了生态文学作品选,还撰写了不少生态文学文章。他为了城区修路少砍一棵大树,到处奔走;他在兰州西面的郊区包了农民的地来种,进行无农药无化肥的绿色种植实验,结果如何无从知晓。虽然我们就此交流的并不多,但我心下对这位同学的行为是赞许的。他们的选择引起我的思考。从步入文坛与批评界至今,我一直倾向于当代文学思潮与重要作家作品的研究,虽然也关注过生态文学,不过偶尔为之,而他们,我的几位学生,他们为什么对生态文学情有独钟?或许是和那个因大气污染而闻名的城市有关?

        学生张晓琴的博士论文《中国当代生态文学研究》选题较早,当时研究生态文学的人并不多,我还记得她在开题时就选题缘由和意义进行的阐述:全球的生态危机、文学的另一种承担意识。此后她一直奔走于研究生态文学的道路上,在写作过程中,她甚至有过动摇———她发现当代真正杰出的生态文学作品也有,却并不很多,加之此前她一直对知识分子问题和当代诗歌很感兴趣,又有积累。但我还是鼓励她继续前行,把生态文学研究下去,正是因为生态文学在当代中国文学中并不显赫,甚至有些人对其轻视,而它本身的意义又已然存在,研究它难道不是一件有长远意义的事情吗?

        研究生态文学最危险的就是陷入一个环境为中心的陷阱,一提到生态,马上会让人联想到生态危机。也的确是这样,今天,我们这些“地球公民”遭遇的问题之一就是荒漠化、大气污染、海洋污染、地球升温、能源危机等问题,而这些又是从何而来呢?从人而来。我认为要从根本上研究生态文学,就要从人类的行为———哲学观念上来重新思考。或者说,生态文学的第一要务并非揭示生态危机本身,而是要建立一种新的哲学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在其《冤家,一个爱情故事》中借赫尔曼之口说:“人类对别的生命的残暴行为,那人们与纳粹无异,人类在别的物种面前不可一世,充分表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种族主义,它们信奉拥有暴力就是拥有真理,让我们比较这些故意而明显的杀戮,一群生命在另一群生命的股掌之中受着煎熬与折磨。有一些人声称动物的痛苦不能与犹太人或是奴隶受的苦难相提并论,事实上,它们是一样的,对这些大屠杀的牺牲品而言,它们的灾难与痛苦还是持续着”。地球上的各种生命有机体应该互相依存,共同按照生态学规律,和谐地生活在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具有自己的生存权利,理应得到尊重。人类应该重新确立在自然中的伦理关系,必须与其他生命之间理应重新结盟。让我颇感欣慰的是,张晓琴的论文中已经表达出了这一重要的思想与命题,虽然她没有完全建立起一个生态文学的大厦,但毕竟已经作出了很大努力。

        《中国当代生态文学研究》中既有对生态哲学和生态伦理学的探析,有对于生态文学精神资源的中西探寻,亦有对于中国当代生态文学重要文本的细致解读。当然,毕竟写作时间较早,也有一些不足之处,譬如对理论的研究与文本的细读的结合有时不尽人意,缺少对新近一些生态文学作品的研究。但瑕不掩瑜,我以为,她写得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生态文本的细读与评述部分,她对苇岸、张炜、韩少功、马丽华、姜戎等作家作品的研读往往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视角和感悟,有些分析则超出了生态文学自身的囿限,走向了存在的层面。海德格尔云:“诚然,人在其活动中创造作品时是充满劳绩的;……诗意是与一节劳苦功绩相对立的,而并不属于人的劳苦功绩”。的确,人是应该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类的此在何尝不是天地的一种捐赠呢?

        生态文学在我看来就是人类归乡冲动的一种表现。我生在甘肃,自小在兰州、天水的两地生活中长大,对那里的一切充满情感,这也是我之所以愿意回母校执教的重要原因。我也常常产生归乡的冲动:我会想起天水老家的门上的“耕读第”,极亮的阳光照进家里,细细的纤尘轻舞到几排大书架上,母亲时而弹风琴,时而吹洞箫。我想起渭河的波光和磨坊里急速转动的水磨;想起河边上闲置的渡船,有人需要时,就摇着它们渡到对岸;想起渭河滩上灰颈鹤优雅安详散步的身影,它们有着长长的颈和细细的腿,走近它们,它们依然自若,并不惊飞;我想起大水渠上柔软的草桥,每当农人推着独轮车走过草桥时,草桥就发出轻轻的呻吟。我还想起掉进水渠幸被路人救起的一个孩子,那就是儿时的我。而现在,走在故乡的街道上,也在被钢筋水泥覆盖,林立的小楼和疾行的车流常常让我产生错觉,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好像所有的地方都变得越来越像,所有的乡村也出于一个模式。

        写到这里,抬头西望,天空中依然雾霾重重。“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我是在哪里呢?我还能否回到我渭河岸的家乡,走在家乡的林中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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