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童话：创意、形式、教训与爱情

    王淑芬曾经出版过一系列“妙点子故事集”。毋庸置疑，她是位充满妙点子的童话家。

    写童话是需要点子的。相较于其他文类，我们更常以“有没有创意”来评断一篇童话的优劣。“有没有创意”的另一种说法便是“点子妙不妙”。像王淑芬这样的童话作家，本质上是个“创意人”。

    作家在作品中展现创意，读者因而在阅读过程中学到“如何创意思考”，这是极其自然的。在《不听话的齐齐》里，齐齐说：“是狐狸，就一定要吃鸡吗？”这教的是逆向思考──想象一下，如果狐狸不吃鸡，会有什么故事发生？王淑芬创意的展现，除了妙点子之外，还可进一步谈的是她对说故事技巧的追求。妙点子是内容，但说故事的技巧则是形式。

    《一个国王的故事》一开头即说：“我是个童话作家，我的任务是说好听的故事。”但作家之所以为作家，除了“说好听的故事”外，还必须懂得“如何说”。这篇童话里，国王固然想听一个（他个人觉得）好听的故事，但童话作家忙了半天，其实也是在反省“如何说，才能让故事变好听”这件事。这篇“后设童话”透露了王淑芬对于说故事技巧的追求欲望。

    王淑芬对于说故事技巧的反省，更典型的例证应该是《罗蜜海鸥与小猪丽叶》这一篇。这篇作品是确定能在台湾童话史上留名的作品，该篇两位主角的故事分双线进行，王淑芬大胆地将书页一分为二，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融合，也是难得一见的创意。《罗蜜海鸥与小猪丽叶》篇幅过长，本书无法收录；不过本书所收的《急性子的猫》却是它最初的版本。同一个故事写两次，正证明了王淑芬对“如何说”比对“说什么”更感兴趣。有心的读者不妨将这两篇对照阅读，相信不难从中偷得几招说故事技巧。

    在王淑芬的童话里，我也读到了“教训”。

    听到某篇作品里带有教训，不管是大人或小孩，或多或少都会心生排斥。我必须承认，自己也并不喜欢带有教训意味的作品。然而，当我从王淑芬童话里读到教训的时候，内心的感动却是满溢的。

    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如果我还是儿童，恐怕丝毫不会察觉王淑芬童话里带有教训。（如果你读出教训，表示你年纪不小了。）

    而如果我更年轻点，一定会说：这样的童话不是好作品。

    幸好，如今我快步入中年了。读到王淑芬童话里的教训，只觉得幸福。

    大红苹果挂得高，当时光飞逝，只能掉在泥土里腐烂；一棵树就是一棵树，最好就活得像一棵树……这些教训，你我在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但要能体会，还是需要一点岁月历练的。

    王淑芬童话的特色，还有一点不能不提：那就是对爱情的刻画。

    在童话里大谈爱情适合吗？有何不可！

    “为什么一块冰糖会爱上一颗方糖？没人知道。爱情是没有道理的。”王淑芬这样说。

    因为爱情没有道理，所以急性子的猫会“煞”到乌龟小姐。阔嘴儿和小嘴儿也会跨越千里来相会。至于彼此默默遥望的红玫瑰与白蔷薇呢？不必气馁，王淑芬在故事结尾安排了一场华丽的婚礼等着呢！

    或许，爱情本来就有点像童话吧！

    王淑芬说她的童话“永远在现实生活中打转，没有大规模跳脱时空的‘纯粹幻想’”，这当然是谦虚的话。

    我读她的童话，获益良多，而最大的收获是发现：因为有了童话，现实生活变得多么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