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单机游戏《黑神话:悟空》一经推出,便成为全球玩家的焦点,连“硅谷钢铁侠”埃隆·马斯克都在为它点赞。鉴于这款游戏的基础剧情来自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核心角色“天命人”则是《西游记》灵魂人物孙悟空的分身,所以我们不妨开一个跟古代文学名人李清照有关的脑洞——李清照活着时,有没有看过《西游记》,有没有听说过孙悟空,有没有可能对《黑神话:悟空》这样的游戏感兴趣呢?
首先可以大胆猜测,假如李清照能遇见《黑神话:悟空》,那么一定会迷上它。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李清照就是个游戏迷。
南宋前期,李清照躲避战乱,迁居江南,百无聊赖,著书立说,写过一本《打马图经》,那是专门教人“打马”的游戏攻略。这本攻略已经失传,现代人已经很难搞清楚“打马”究竟是怎样一种游戏,但李清照为该书撰写的前言却流传下来,名叫《打马图经序》。
李清照在《打马图经序》中写道:“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意思是说她酷爱游戏,任何一种游戏都能让她上瘾,白天玩,晚上也玩,玩到废寝忘食。
那么李清照有没有看过《西游记》呢?恐怕没有。
明朝万历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592年,南京一个唐姓商人在他经营的印刷作坊“世德堂”里出版了一部《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全书分为百回,配有全幅插图,这就是如今我们能见到的最早和最完整的《西游记》小说版本。该书署名“华阳洞天主人校”,即由华阳洞天主人校对。华阳洞天主人是谁呢?近现代学界主流意见认为,他就是明朝官员吴承恩。作为小说体裁的《西游记》不大可能诞生于明朝以前,因为明朝以前只有杂剧或评话体裁的《西游记》问世。所以,即使李清照看过《西游记》,看到的也不会是小说体裁的《西游记》。
从明朝南京世德堂出版的《西游记》小说,到元末明初杨景贤编写的《西游记》杂剧,再到仅存摘抄的元朝《唐三藏西游记评话》,最后到南宋刘克庄诗中提到的“猴行者”,沿着这条粗略的时间线捋过去,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简单的结论:孙悟空的艺术形象是在明朝或元朝末年形成的,而南宋时期还没有“孙悟空”这个名字,只有孙悟空的原型“猴行者”。
宋朝还有一个法号道川的和尚,南宋初年剃度,宋孝宗时期成名,跟李清照生活年代相近。道川留下三十多首诗,其中一首写道:“他心三藏太颟顸,猢狲观了看划船。对面国师寻不见,只为从来被眼谩。”
目前《西游记》版本学家们尚未注意到这首诗,诗意很明显,描写的就是唐僧师徒取经故事:三藏太糊涂,猢狲很聪明,三藏看不出国师是妖怪,只因被愚蠢蒙蔽了双眼。有了道川这首诗,再加上前面提到的刘克庄诗句,我们可以确信南宋时期不仅有猴精帮唐僧取经的故事,而且这种故事应该还很流行。
在甘肃省瓜州县东千佛洞第二窟里,我们能看到一幅描绘玄奘取经的壁画,那是由西夏人画的,如今被命名为《唐僧取经图》。这幅壁画上,唐僧身披袈裟,双手合十,走在前面;猴行者尖嘴猴腮,手搭凉棚,走在后面;猴行者身后还有一匹红马,马头扭向猴行者,马屁股对着看画人。这幅画断代模糊,有人说画于北宋中叶,有人说画于南宋时期,假如它是北宋时画的,那么北宋时期必定就有猴精保着唐僧取经的故事,并且该故事还流传到了西夏。
从宋朝到今天,唐僧取经故事经历过不断演化,早期的唐僧就是骑红马,早期的孙悟空就是穿白衣。我们不妨打开南宋时期诞生的一部非常简短的雏形版《西游记》——《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此书第二回,唐僧“见一白衣秀才从正东而来”,自我介绍“我不是别人,我是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我今来助和尚取经”,然后“法师当即改呼猴行者”。您看,这个猴行者是一个白衣秀才,来自花果山紫云洞,而不是花果山水帘洞。
所以,猴精保唐僧取经的故事在宋朝已经诞生,但当时的猴精还没有定名为孙悟空,唐僧骑的也还不是白龙马。李清照有可能听过唐僧取经的故事,但她听到的版本应该是这样的:唐僧骑着一匹红马去取经,一个神通广大的猴精来帮忙,那个猴精身穿白衣,名叫猴行者。
(《北京青年报》10.14 李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