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随着传统戏曲的发展与兴盛,戏楼、戏台也若璀璨的星辰散落各地。相较于实物遗存,通过欣赏明清时期的绘画,或许更便于今天的我们窥见这些戏剧演出场所的面貌。
展皇家气象
清代宫廷生活极为重视戏曲演出,专门建造戏台与戏楼。紫禁城内目前现存有畅音阁,漱芳斋的两处室外剧场,以及倦勤斋室内剧场。颐和园内尚有德和园大戏楼,京外热河行宫中也曾有清音阁专为演戏使用。
除了室外戏楼,明清绘画中还记录有宫廷室内演戏建筑。中央美术学院藏《庆寿图》是表现清宫寿诞主题的作品,画面设色明艳,无款识印章,为佚名作品。画中戏楼并非临街搭建,而是室内大型台楼,共有三层,正面朝向观者,仿佛观画者便是正襟危坐的观戏人,是被贺寿的主角。画面构图奇巧,充满视觉张力,一改将观戏主角作为画面焦点的传统绘制视角,而是将三层戏楼与演出剧目作为画面重点予以呈现。以紫禁城内畅音阁与阅是楼之间的演与观的建筑关系来看,此处的三层戏楼对面应还有一座观戏楼。戏台上正在演出的是祝寿曲目,正中戏台楹联所书为“天赐君臣同庆延年寿,地都民丰当贺万代清”,画面种种都在营造贺寿的喜庆氛围。这样的三层大戏楼主要用于演出承应大戏和举行盛大仪典,场面宏大,而此类皇家戏台上演出的剧目在普通戏台上往往是无法呈现的。
现市井百态
明清时期的民间戏楼或戏台,常常出现在纪实性长卷绘画中。虽有摹传以及相互借鉴的因素存在,但画卷相对真实地反映了这一时期戏曲在民间的普及性与重要性。画面中的丰富场景和生动细节展现出活色生香的市井百态。
清代刘阆春所绘《农村演戏图》中,在干栏式戏台上的演出者清晰可辨,上下场门均有纵深景的描绘。置身喧闹中的观众目不转睛,旁有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市井气息浓郁。清代徐扬的《乾隆南巡图》中,水畔戏台小巧精致,与浙江绍兴东安村清代水台相差无二。
再看传为明代仇英所绘《清明上河图》,在接近卷尾的街市中,有一座临时搭建的干栏式平顶戏台,台上表演正酣,台下观戏者形形色色。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陈枚等人所绘清院本《清明上河图》中的戏台则是芦席棚,台上正在上演《吕布戏貂蝉》。此时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台下的观众有的撑着油伞,有的戴着斗笠,大部分观众则沉浸于戏中,全然不顾漫天细雨,注目着戏台上吕布紧握貂蝉的手。
与上述画作中的戏楼、戏台相比较,徐扬所绘《姑苏繁华图》中的戏楼则格外精美。戏台同样以木桩架设,悬空于地面,九脊重檐歇山顶,脊檩和檐口用花布彩条装饰,垂脊两侧悬挂灯笼,铺设红色地毯的戏台上正在上演折子戏《打花鼓》。戏台左侧的厢房是专设的女性观戏空间,戏台右下方有临时搭建的简易茶棚。有趣的是,河岸边的乡间戏台人头攒动,画中另一侧的城中遂初园也正热闹地办着堂会。演戏的建筑空间内张灯结彩,观戏的达官贵人顶冠束带,环坐于内,正在赏一出《刘知远白兔记》。据画上落款可知,此画完成于“乾隆乙卯九月”(1795年),乾隆帝每次下江南都要驻跸苏州,画家历时二十余年精心绘制的姑苏盛景,成为乾隆晚年卧游苏州的重要途径。
绘吉庆大观
清代戏曲演出经常临时搭设戏台,以满足各种演剧的需要,虽数量众多,但因便于拆除,所以鲜有实物遗存。清代宫廷纪实性长卷绘画中的图像信息,便成为该领域研究的重要参照,也使得彼时吉庆典仪场景再现于今人的视野。
乾隆十六年末(1752年),皇帝为其生母崇庆皇太后六十寿辰举行的庆典,被描绘在《崇庆皇太后万寿庆典图》中。长卷里存留有大量临时搭建的戏楼、戏台,并标注有为恭祝万寿搭建戏台的个人或机构名称,如“浙江巡抚永贵恭祝万寿处”“福建巡抚潘思榘恭祝万寿处”“仓场总督彭树葵”戏台等,这些信息为相关历史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据。画面中,文武群臣聚集,大道两旁张灯结彩、人群夹道,画中搭建的演出剧场达数十座。正如清乾隆年间官员赵翼在《檐曝杂记》中所述:“每数十步间一戏台,南腔北调,备四方之乐……在琼楼玉宇中听霓裳曲,观羽衣舞也。”长卷中戏楼或戏台形式多样,戏楼大者面阔三间,不乏单檐歇山顶、重檐攒尖顶、硬山顶,甚至还有西洋建筑风格的戏楼。楼台中均有曲目正在上演,《吕布战董卓》《五老祝寿》《八仙上寿》《安天会》等不一而足,生动反映出清代宫廷与民间对于戏曲演出的重视。值得一提的是,与其他相似题材的作品比较,该画作不仅较为写实地记录了京城的城市布局,且对于各类建筑样式、活动场景甚至人物衣饰等细节的刻画都极尽精微,对于研究彼时的社会风貌、庆典礼仪、民风民俗、艺术审美等有着较高的学术价值。
此外,展现康熙六十寿辰之时庆寿盛况的《康熙万寿图》中,也描绘了49座形式各异的戏台,蔚为壮观。盛世景象浓缩在这些吉庆画面中,升华了传世画作背后所承载的历史意义与时代价值。
(《光明日报》10.13 奇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