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生
孤行惯了,会在乱石与榛莽间独自流连。
明确地看清了:沙漠正一望无际。不愿在塑料做成的花草间凑什么热闹,轻轻地摇摇头,系紧鞋带,一个人往前走去。
夜间的奇寒与正午的酷热,正一点点耗去还算强韧的精力,只有脚下的沙没有尽头。连老子的那头青牛,都风化成一具头骨,被风沙吹奏得呜呜如泣。一只蜥蜴!正摇着尾巴在沙上移走,不时停下来,张望一下,又浮行般滑去。心里正升起莫名的慰藉,蜥蜴又消失得像从没来过一样。
苦笑了一下,抬头瞭一眼火球般的白日,迈步向前,珍珠样宝贵的汗珠,滴去沙中。
盼云彩遮一下烈日,哪怕没有一丝的雨意也无妨。没有云,只有无尽的沙漠。
沙漠的暮色,是另一样苍茫。有些呛人的风暗暗地劲吹。
是什么影子,让即将坠落的太阳扯得如此细长?惊诧里,循着薄影踉跄地紧跑几步,竟是一株几乎全干的骆驼草。但它的侧枝下,明确无疑地萌生出两瓣深绿的叶芽。心跳如鼓,反复地环视周遭,终于在骆驼草下边的一个凹暗处,发现一块不足巴掌大的湿意。翻滚下去,双手如铲,扒开再扒开,甚至忘记了时间,只是顺着渐渐扩大的湿意,刨深再刨深。终于,有细细的清清的水渗出!心跳如雷……清清凉凉的水,从眼中耳中鼻中、从每一个汗毛孔中潺潺地流进我生命的每个细胞里。双手捧起,淅沥地倒进干裂的口中,干涸的心便有绿莹莹的湿意洇濡开来。我抹一把幸福的唇,仰首向天,乖乖,一弯细月就在天上望着我!天上也有沙漠吗?这如钩的弯月,就是天上的小泉了。
我醒在沙漠的纯夜里,我守着沙漠小小的野泉,干枯的生命叮咚着水响。
(《大众日报》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