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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4年07月20日 星期六

    母亲的话

    《 文摘报 》( 2024年07月20日   03 版)

        ■葛亚夫

        母亲是地道的农民,一辈子胸无点墨,功无半篑,只想厮守几亩地,大步不迈,小步不移。但她从土地里捡拾的只言片语,却有谷粒般的生命力。

        小时候,学校里没有劳动课和劳动作业,因为家家都有干不完的活。放学回到家,就是父母的“接班人”,大人有大人的活,孩子有孩子的活。那几亩地就是写不完的作业本,一垄垄庄稼则是四线格或田字格,等我们一遍遍填写。最让人头疼的是层出不穷的杂草,如同防不胜防的错别字,需要反复修改,订正。

        暑夏,杂草野孩子般疯长,几天就淹没玉米。每天,母亲都带着姐姐和我薅草。每人半天薅两垄,薅完回家。我薅着玩着,还没薅一半,姐姐就薅完准备回家了。我抱住姐姐的腿,让她帮我。母亲可不惯着,手里顺着什么都往我身上招呼。直到我老老实实蹲下薅草,她才收手,扔下一句:谷要自长,人要自强。

        以后多年,我常对母亲抱怨,我还不如她的玉米娇贵。但也正是这份野蛮生长,我打小就养成自立自强的秉性,野草一般韧性十足。经常听人喊累,说到累,有什么能比割麦累!头顶烈日灼烤,地面热浪滚烫,空中麦锈灌溺,手里麦芒扎刺,脊背大汗淋漓……那累,是无孔不入无死角的累。我割三垄,母亲割六垄。我割一堆,站一站,抹抹汗,发发呆。母亲则像坦克车,闷头向前推进。很快,我就被落在后面。我越站,落得越远。

        母亲割到头,又割回来。看我傻站着,她抖动着嘴角衔着的半截麦秸:不怕慢,就怕站;站一站,二里半。你有站的恁些工夫,弯弯腰都割到头了。

        在以后的学习、工作中,这句话始终鞭策着我。没有天赋异禀,但我不会嫌自己笨,更不会站在那儿等,而是俯身前行。我相信母亲的话,只要坚持走着,那“二里半”就不在眼前,而在脚下。

        在城里安家后,每年国庆我都回家秋收。虽然机械化了,但母亲的身板和体力衰退得比现代化进程更快,稍微上一点强度,她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机械,母亲颇有微词。她嫌机械毛手毛脚,收不干净,糟蹋粮食。机械收完后,她还要一垄一垄地扒拉搜一遍。起初,我还陪她搜,很快就缴械了。这一大块地,猴年马月能搜完?!母亲头也不抬,喃喃道:眼是孬蛋,手是好汉。我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母亲只知农事,她的话也像地里开出的野花,简单,朴实无华,却又无比厚重。

        (《扬子晚报》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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