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挑面尝新麦

    ■赵自力

    我故乡的那片土地是丘陵地貌,家家都要种上几亩水稻,那是全家一年的口粮；麦子却种得不多,主要是产量不高且收割麻烦。

    奶奶是河南人,喜欢各种面食,她对食物的偏好直接影响了家人的饮食习惯。所以我从记事起便知道,即使口粮再紧张,家里每年都要种点小麦。用新磨的面粉制作各种美味面食打打牙祭,是长辈们吸引孩子注意力的最好方式。

    小麦要灌浆时,父亲总会把一担担土粪撒在麦地里。撒了土粪的麦地,每天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这时的麦穗不再往高处长,而是攒劲灌浆。“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如果有场南风肆意吹来更好,小麦成熟的速度会更快。

    夏至快到了,小麦熟了。站在田边放眼望去,满目金黄。父亲摘了一根很肥的麦穗,用手轻轻一搓,粒粒饱满的麦粒落在手心里。父亲一边望着麦田,一边嚼着麦粒,说声“开割了”,两眼含着喜悦的光。于是,全家老少出动,把麦子放倒在夏天里。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割了麦,还要忙着插秧,再抽空打麦。我们总是向父亲投去热切的目光,揣摩着他的行动,如果哪天他挑着担子从外面回来,准是去磨面粉了,有了面粉,就有了美食。

    新磨的面粉像雪一样白,散发着淡淡的麦香。面粉到了,奶奶就能大显身手了。她最拿手的美食是火烧粑:面粉揉成团,用蔬菜做馅,捏成饼状,放进锅里烙,烙到两面金黄时,就可以出锅了。火烧粑越烫嘴越香,放冷了就不好吃了,所以我们经常围着灶台,趁热吃粑。弥漫的烟火气中,掩不住我们喜悦的笑容。嘴馋的时候,奶奶还会给我们做疙瘩汤。疙瘩汤做起来方便快捷,奶奶在灶台前忙活一小会儿就能煮出一大盆,汤里撒些蔬菜、加点盐,小孩子都可以喝上两大碗。

    父亲总喜欢锦上添花,想着法子喂饱我们这些小馋猫。他前脚把面粉担回家,后脚就出门榨菜籽油。我们那里有个习俗,谁家打了新油,一定要炸粑吃,并给邻居们送些,叫做“尝新”。所以,第一桶油送回家后,母亲就忙着招呼我们炸菜油粑。刚出锅的、还起着油泡的粑,被孩子们抢着吃,然后端给邻居们品尝。一块块金黄的菜油粑,满是夏天的味道。

    每年夏至前后,父亲总要挑担新麦做面食,不断滋润着我们的味蕾。每一种面食里,都有夏天的记忆,都有爱的味道。

    (《齐鲁晚报》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