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宣纸上起舞

    宣纸和摄影，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被61岁的叶云飞以奇妙的工艺融合在一起，玩出了新花样。前不久，在浙江丽水摄影节现场，一组名为《宋韵山水》的展览作品吸引了艺术界的注意，与其他照片不同，这组作品被别出心裁地冲洗在宣纸上，画面层次清晰却更似水墨画，充满了古典气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宋韵”。

    自小叶云飞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画家，“把家乡的美景全都画下来”。然而，14岁时因为一场意外，他的左手不再完整。“很难过，但是没有自暴自弃，因为我还有健全的右手，我还可以画。”1988年9月，他带着打工挣的学费考入中国美术学院，凭着一股子韧劲，以专业课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摄影与美术表现形式不同，但殊途同归，比如明暗、色彩、线条等美术语言，中国美院的学习经历提高了我感知美、发现美的能力。”爱上摄影后，他改用镜头记录家乡，陆续出版《蓝色楚门》《今日楚门》等影集，从画到拍，乡情不改。

    2012年，在安徽宣城，他拿着相机站在满是宣纸铺的大街上，突然萌生了将照片冲洗在宣纸上的想法。“受摄影艺术家郎静山的影响，我一直偏爱水墨画韵味的照片，当时突然想到如果把古典摄影工艺蓝晒法与宣纸结合，可能会创作出有古画风格的作品。”叶云飞预感，古典与古典的碰撞，将会产生与众不同的视觉意境。

    但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因为宣纸薄、软，容易破损，且越大的纸张制作难度越大，普通宣纸根本无法使用。叶云飞决定前往宣城泾县，尝试自己制作宣纸。“纸张的酸碱性和韧性都非常关键，我不知道具体配方，只能一次次试验。”虽然过程不易，但眼下已能造出30多种宣纸。

    在叶云飞的工作室入口处，摆放着一个大水槽，这是显影池，宣纸照片就是在这一池清水里洗出来的。在蓝晒法的工艺基础上，他改良了配方，让照片在明亮的环境中也能冲洗。先将宣纸感光面与负片感光面“面对面”贴合，并在紫外线曝光箱中曝光，时间由天气情况而定，一般20分钟至一个小时。完成曝光后放入水槽，冲洗10分钟左右再用流水漂洗。此时显影画面明暗不一，叶云飞用羊毛排刷涂抹晒洗液进行局部调整，等画面全部显影后再冲洗、自然晾干。这一过程中，明显可见照片的蓝色部分增强，高光部分通透。“如果不喜欢蓝色，还可以用药水褪色后，再涂抹能显示其他颜色的药水，现在我已经配制出了棕色、红色等多种色彩。”显然，多彩晒洗液是制作宣纸照片的关键，也是耗费叶云飞精力最多的环节，目前使用的药水全部都是由他自己配制。“一张宣纸照片只能呈现一种颜色，因此照片的生动感需要依靠不同的色阶来展现，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能达到十级色阶的材料”。

    “你能想到的可以吃的，我都尝试过用蒸馏的方式提取，再加入到晒洗液中。”叶云飞指着置物架上一个个已经干瘪的水果说道，这些都是他曾经的实验品。通过不断试验，他发现咖啡、红茶、柠檬、草莓、杨梅提取液的显色效果较好，而且性价比高。但能满足十级色阶需求的，目前只有兰花的枯叶。“不瞒你说，现在在我眼里，干枯的兰花可比盛开的兰花珍贵多了。”在工作室楼上，有一个十多平方米的实验室，里面有两排化学置物架，上面整齐摆放着200多种试剂。这十几年间，叶云飞除了拍照，大部分时间都与这些瓶瓶罐罐打交道，对每种试剂的化学成分了如指掌。“比起搞艺术，我更像在做科学实验。现在每天都有人打电话问我照片是怎么洗出来的，一时半会可解释不清楚，这是我花了十几年时间鼓捣出来的，来工作室看看就知道了。”他想要与更多人分享宣纸照片的典雅与美妙。

    （《浙江日报》1.4 罗亚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