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复旦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熊浩,在“我是演说家”节目做了一个演讲——《万世师表》,引无数人感动落泪。他在演讲中引用了陶行知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我就是中国一介平民。几十年的学校教育把我往西方贵族的方向渐渐拉近,而经过一番彻悟,我就像黄河决了堤,向中国平民的道路上奔涌回来了。”以下是演讲摘录,让我们重温为人师表的模样。
当下社会,什么人都敢称导师,教人唱歌、教人理财、教人成功、教人创业,所有人都称导师。我不是说这样的称呼错了,我是说有一点不甘。
你会不会有一点迟疑,这世上除了那些教人成功的人,还有不一样的人,他以他的生命质量重新撑起导师这两个字的分量;他以自己的生命光亮重新点亮导师这两个字的光华。如果有,他是谁?他是何等模样?
我大学时到安徽支教,从上海出发,火车转汽车然后步行,最终到达大别山深处安徽金寨的一所小学。第二天一早,我和太阳一起起身,来到学校推开教室的门,发现孩子的眼睛,被阳光照得无比澈亮。
我们拿半截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书写语文、数学、英语,下课时和山里娃一起在红旗下嬉戏,声音放肆得要命,传出好远好远,引得村里的孩子家长都好奇地张望。
记得那个小小的校园当中的白墙上,有句一直让我难以忘怀的话——教育为公,以达天下为公。我们问校长这是谁说的,校长说,我们安徽老乡陶行知。
陶行知,1891年生,安徽歙县人,先后在南京汇文书院、金陵大学、美国伊里诺易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求学,主修教育。1917年回国后,他在南京高等师范学院和国立东南大学任教。
那时的中华大地面目疮痍,国家贫困到难以想象的程度,陶行知说这病根乃在教育。两亿文盲中,有七千万儿童没有机会接受教育。陶行知振聋发聩地说,这个国家以农立国,人们十之八九生活在乡下,所以中国的教育就是到农村去的教育,就是到乡下去的教育,因为农村如果没有改观,国家就没有希望。
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脱下西装,辞掉大学教授的优渥待遇,推展平民教育。这是什么概念?陶行知当时一个月收入四百现大洋,那时若在北京买套四合院,不过花费他三个月的薪水。而他却移居到南京郊外的晓庄,这是一个极为落后贫困的中国普通村落。他住到牛棚当中,和老乡们相识,渐渐有一个看上去不可实现的愿望,那就是为中国培养一百万农村教师。
在晓庄,陶行知带领学生们耕作、劳动、修建校舍,他说流自己的汗,才能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你得自己干。
陶行知不是要培养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而是那些在人民之中的老师。他邀请朋友、学者到晓庄授课,传播新知识和观念。渐渐地,这个在晓庄极不起眼的学堂,从几十人发展到数百人。
行走在世俗乡里,陶行知帮那些年迈的爷爷奶奶,富人家里的佣人,财主家的帮工,街头的打杂者,货场的脚力,还有那些拉洋包车的师傅们,都识字。
在武汉、在重庆、在上海、在南京,他为中国教育的崛起一直在路上,而最后死在路上。1946年7月25日,陶行知终因积劳成疾,突发脑溢血在上海逝世,那年他55岁。
12月1日,先生的灵柩回到南京,城里老百姓自发为先生扶灵。他们要送他回晓庄,沿路上人们唱着哭着:你去了,我们穷孩子的保姆,我们的朋友,人民的导师。
挽联在飘,上面写着行知先生千古。而旁边是宋庆龄亲笔题写的“万世师表”。
先生说,我带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先生说,我就是中国一介平民。几十年的学校教育把我往西方贵族的方向渐渐拉近,而经过一番彻悟,我就像黄河决堤,向中国平民的道路上奔涌回来。
今天,导师这个词变得愈发功利,我们更多地把师生之谊看成一种雇员与雇主的经济关系。今天缅怀陶行知,便是想凌空从先生那借来浩然之气,让它如火如光,让它重新照亮每一个为师者心中的赤子热爱。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现在,你应该有答案了,就在不远处,就在不久前,真有这样的人。他就站在这里,用他的一生温润过中华。他是陶行知,人民的导师,他的一辈子给我们讲一件事,就是,为人师者还可以活成这样一般大写的模样。
(复旦大学网站 9.13 熊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