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这样写道: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王勃这首诗如果有“诗眼”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知己”二字。
到蜀州任职,毕竟是去偏远之地。莫不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单是一路车马劳顿,就令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读书人吃不消。“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王勃用这两句诗开篇,既有离别的牵挂,又有安慰好友之意。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既然选择了入朝为官,只能将一生的命运托付给朝堂,听凭国家的调遣。这位杜少府绝不可能是蜀人,他所去的地方充满了未知的变数,是福是祸只能看时运所济。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此情此景,作为好友知己的王勃,能想到什么法子安慰他呢?
中国文化之所以拥有一种美丽精神,并不在于技艺或文采,而在于中国人独特的天命意识和豁达的宇宙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故不论庙堂江湖,处处都可以成为观照天地化育的窗口。这种通达的哲学,在大唐的时代彰显到极致,成为咏物抒情屡试不爽的法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首诗只能是属于唐人气象。他上承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下启高适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天下之大,处处都是知己,知己是超越时空阻隔的,一朝为知己,便是一生挚友。哪怕是“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也不会更改这份友谊的承诺。这就是中国人推崇的信义之美。如此,则自然不用在离别之际作儿女之态,哭哭啼啼了。
(《学习时报》8.27 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