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1911—2016)是成就丰富、影响深远、独具魅力的现代中国文学家。她一生淡泊名利,洁身自尊、知命达理,并将一身隐藏在自己家庭和文学创作、翻译研究的“小世界”之中,尤其不喜欢抛头露面。
从《杨绛文集》公布的三封私人信函看,都是在拒绝社会层面的“显”而主张“隐”。“隐”的姿态是多种多样的。“隐于朝市”比“隐于山林”要困难得多。杨绛身处闹市,却偏偏选择了“隐”。她自知“隐”之难。神仙的“隐身衣”也是一时笑谈而已。但她的确有其特殊的隐身法门,那就是自甘卑微地位的“凡间的隐身衣”,让人“视而不见,见而无睹”。
在《将饮茶》“代后记”《隐身衣》一文中,有这样一段显露心迹的文字:“我爱读东坡‘万人如海一身藏’之句,也企慕庄子所谓‘陆沉’。社会可以比作‘蛇阱’,但‘蛇阱’之上,天空还有飞鸟;‘蛇阱’之旁,池沼里也有游鱼。古往今来,自有人避开‘蛇阱’而‘藏身’或‘陆沉’。消失于众人之中,如水珠包孕于海水之内,如细小的野花隐藏在草丛里”,“一个人不想攀高就不怕下跌,也不用倾轧排挤,可以保其天真,成其自然,潜心一志完成自己能做的事。”杨绛一方面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保其天真,成其自然”的“真人”;另一方面,她又在多个场合说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常之人”,是“身处卑微的人”,是“无足轻重”的人。将这两种说法综合在一起,就是“隐身于芸芸众生中的真人”。
(《人民政协报》7.26 吕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