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自混沌初开、乾坤始基,到生命源起、万物生长,至人类诞生,果腹温体成为人类生存的第一考验。如何在自然世界中取食,如何实现取食的可持续性,成为早期人类的生存挑战。南方史诗中,多有违反某种禁忌遭致天神发怒,并洪水灭世的叙述,诸如元人类时代,因饕餮盛宴,浪费粮食,人类遭到天神惩罚,唯有懂得珍惜感恩的人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
事实上,以采集狩猎为生的先民,取食艰辛繁复,长期供不应求,直至农耕与畜牧的创造,方才实现了自主扩大种植和养殖数量的愿景,农耕畜牧因此成为人类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身也者,天地万物之本也。天地万物,末也”“格物,知本也;立本,安身也”,人民吃饱穿暖便可“安身”,反之则必“失本”,在人人皆可安身的社会里,生存权利与尊严维护才可得到满足。
通天文而晓历法,知时节而勤劳作。农耕效能对天文历法的依赖远胜于狩猎采集,因以农耕为主要生产方式,民族积累了丰富的生产生活经验,创造了地域内的族群历法,并在史诗中反复强调必须勤劳耕作。诸如哈尼族《伙及拉及》诵唱四季都要劳动生产,“勤劳的人,冬天是备耕的好时节;不要怕冷风像针戳,不要怕冰水裂开手脚,上山砍荞地,下地开梯田”。傈僳族《创世纪》诵唱,“不干活的不得吃,不劳动的没酒喝”。
南方史诗强调“道德感动”的同时,亦重视硬性规范。孔子的“心安”之为仁的理念,将儒家最高德性与心灵感觉联系起来,孟子的“四端”之说则更突出地反映了将人的道德情感作为道德的发源起端。表面上看,似乎情与理相反,其实,它们都弥漫着思想的活动,蕴藏着理智的成分。情与理是相互依存相互统一的,一方面,情要向自觉化、理性化靠拢;另一方面,理又必须依靠情转化成力量,离开情,则理必将陷于空疏枯燥,永不会成为现实的力量。教化不只是逻辑推论,还是情绪状态,也就是说道德教化是一个非逻辑、非对象化的过程,是感应、感染和传递的过程。教化过程,牵涉到自我和他者之间、我与你之间的对应性的或对话性的行为交往过程。此外,教化还具有“亲身性”的体验。
南方史诗享有相同母题极为常见,天下一家的观念也普遍存在,诸如黄帝、蚩尤等中华远祖的事迹在各民族中多有流传,他们也被普遍认为是华夏共祖。事实上,南方史诗唱诵内容与民族发展密切相关,承载着民族的价值取向和道德观念。道德观念是历史演进中世代积淀的文化现象,个体的社会道德与伦理观念共同构建民族的整体意识形态,是文化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道德和伦理观念作为人类社会实现发展的内驱力,在社会秩序的演化中承担着重要作用。诸如在家庭本位与个人本位的抉择上,中华传统文化重视家庭,强调集体主义,主张奉献精神,建构出稳定的文化体系和道德规范,也创造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文化精神。这种文化精神重视血缘、地缘和业缘的有机统一,强调个体成员肩负的责任和义务,鼓励个体成员在集体中的相互支持和依赖,群体中众人有强烈的幸福感、安全感和归属感。
(《中国社会科学报》4.27 刘洋 肖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