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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1年02月20日 星期六

    什么使我们不幸福

    《 文摘报 》( 2021年02月20日   07 版)

        ■[英]伯特兰·罗素

        动物只要没生病,吃得饱,就会感到幸福。我们以为人也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当今世界的大多数情况却不是这样。凡此种种不幸福,部分源于社会制度,部分在于个体心理。讨论这个问题时,我假定人们衣食无虞,身体健康,我的目标是消除那些文明社会中大多数人感受着的日复一日的生活烦恼,它们没有明确诱因,但无处可逃。

        我不是生来就感觉幸福的人。我在儿时最爱的圣歌是“尘世可厌,满载我的罪孽”。青春期时,憎恶人生的我常常徘徊在自杀边缘。而现在的我享受生活,对生活的热爱与年俱增。这部分源于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部分源于我成功地放弃了另一些目标。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我不再过度专注于自我。

        我曾惯于冥思自己的罪恶、愚昧、弱点,渐渐地,我学会了对自己和自己的缺陷不再那么介意,而是把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放到外部事物上。对外部事物的关注也会带来各种痛苦:世界会陷入战争,某种知识很难掌握,喜爱的人会离我而去。但是这类痛苦不同于由自我憎恶而生发的那种痛苦,它不会摧毁生活的核心。并且,对外界的每一种兴趣都会激发出某种活动,只要兴趣不减,这种活动便能充分抑制苦闷。相反,对自己的兴趣不会带来任何进取行为。

        自我沉溺形式各异,我们可以列举三种最常见的:罪恶感、自恋和自大。

        沉溺在“罪恶感”中的人永远处在自责之中。他有一种关于自己“应该”如何的想象,而这种想象总是与现实的自我相冲突。假如说,他早已抛弃了妈妈的教诲,但在无意识当中,他深藏了这种罪恶感。骨子里,他依然接受儿时被灌输的所有戒律:诅咒是恶的,喝酒是恶的,日常生意上的精明是恶的,而万恶淫为先。他当然没有放弃这些乐趣,但他觉得是这些乐趣让自己堕落。他全身心期盼的幸福是记忆中儿时体验过的母亲的爱抚,既然这种乐趣不可复得,既然罪恶不可避免,他便决定深陷其中。他变得冷酷,而后为冷酷悔过,接着再次陷入幻想的罪恶与真实的悔过交替的过程。

        自恋是罪恶感的反面,在一定程度之内这是正常的,但若表现过头便是严重的问题了。虚荣至此,一个人便很难对其他任何人产生兴趣,因此也无法在爱情里得到满足,其他方面的兴趣则会衰落得更快。比如,一个自恋者被人们对大画家的崇拜所激励而去学习艺术专业,然而,绘画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掌握绘画技巧从来不是他真正的兴趣所在,除了与自我相关的,他也看不到任何别的主题。其结果自然是失败和失望,收获的也不是追捧而是嘲笑。政客更迭的悲剧则源于,他们的自恋逐渐取代了关切社会和政策的初心。一个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是不足称道,也不会为人称道的。

        自大与自恋的区别在于,自大者追求权力而非魅力,他要别人怕他而非爱慕他。自大是经历了巨大羞辱的产物。拿破仑在学校里的富有的贵族同学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因为他是一个靠奖学金生活的穷孩子。当他后来允许流亡者回国时,昔日同学向他鞠躬的情形令他备感满足,并让他动了征服沙皇以体会更大满足的念头,因此被送上了圣赫勒拿岛。既然没有人是全能的,完全为权力欲控制的人就迟早会碰到难以逾越的障碍。被控制在适当范围内的权力可能会极大地增加人的幸福感,但若把它视为人生的唯一目的,它就会导致灾难,如果不是在外部,就是在内心。

        (《幸福之路》天津人民出版社2021年出版 黄菡/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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