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
父母不在了。春节,我照例给姐弟五个每家送去一份杭州的吃食,算年货。
今年的年货已经准备好了,熟禽、腌品、茶叶、香榧、八宝饭。没有年货的你来我往,那还叫过年吗?突然想起,有一年我承担了一位母亲对儿子最遥远的年货传送。
那年大年初三,接到林场通知,要我返回大兴安岭。我正准备行装,好友S的母亲来了。她扛着一袋东西,挺沉地放在地上,说,谢谢你帮我带给S,不知道他春节吃了点啥,他最喜欢吃这芋艿了。我怔了一下。随手一掂,有二十来斤重。
往年,探亲返程前,总有“插兄”父母上门让我捎些东西。火车行程三天,转车两次,一般家长送来的都是肉松、香肠之类的轻巧食品。我看着那一袋芋艿,心里发怵。母亲说:“我们减少点东西,你给她扛着吧。”母子之间,心相通。
在哈尔滨和齐齐哈尔火车站转车,站台上,我们三个“插兄”的行李堆有两米来高,那袋芋艿放在最上面。火车一停,一人上去把门,我先将一袋芋艿扔给他。
S拿到后,下午就煮了一脸盆芋艿、香肠、腊肉、蘑菇混搭的杂烩。初七初八,春节尾巴。香气充溢整个帐篷的时候,十来个人聚拢,刷牙的搪瓷杯倒上白酒,叮咚一碰,吆喝几声,大口入酒,捞一块芋艿,再搛一段香肠,融合的鲜味,紧跟着白酒在舌腔回转。这口芋艿,S把母亲的牵念,传给了帐篷里每一个弟兄,每个人都想家。
十几年后,回城,我去了离父母两百公里的另一个城市。父母都已经老了。春节,该我给他们送年货了。水果、糕点、干果、腌腊制品,大箱小盒。看着那一堆红黄绿蓝,喜庆就洋溢在他们脸上。这般喜庆的表达,不知有多少依附在你来我往的年货上?
我还是念想儿时那些平安年份里的春节,母亲忙着掸尘、磨面、烧年菜、包汤圆,身影忙碌,菜香飘忽。过年的气氛,其实是母亲营造出来的,让我们享受,让我们铭记一生。
(《新民晚报》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