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矿弄来了一辆二手皮卡车,天蓝色,单是这油漆就让我们赞叹不已,太光滑了,用手摸上去像绸缎一样。
当时路上跑的只有两种汽车,小汽车就是北京吉普,大汽车就是解放牌卡车,都是绿色,油漆差得很。这种漂亮的皮卡车我们从来没见过,前面驾驶室可坐人,后面还可拉货物。自行车都要凭票供应,汽车我们这么个公社小煤矿根本就不敢想,我们最先享受到了改革开放的恩惠,就是坐这台皮卡车。
用它做通勤车,我们就是后面的货物。坐后面我们也享福啦!弟兄们,那时,我们每天下井要跑二十里山路,蹬着一辆破自行车,到矿上就累个半死,还要下井推矿车,一天要跑不知多少里路。现在坐上车,一闭眼,到家啦!就那么一个小车斗子装我们二三十个人,多么挤?只差没把我们像麻袋一样摞起来了。
但是挤有挤的好处,早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大家这么一挤,一点儿也不冷。从那时我就知道了,无论你穿多么厚的棉衣也抵不上四周挤上密不透风的人。人体是最高效的保暖设备。我爱我们的皮卡车,我们的皮卡车是我们矿的骄傲,是弟兄们的骄傲。路上遇到别人家的汽车,我们就拍着驾驶室大呼小叫,过它,过它。只要司机一踩油门,呼地一下就把别的车落后面去了,我们高兴得在车上一齐大笑,完全忘了一天的劳累。
我们有个兄弟,也是个车迷。只要有时间就去摆弄我们的皮卡车,终于把发动机弄坏了,而且不能修了。为这事儿他大约也很羞愧,好长时间不到矿上。我们只好重新蹬自行车上班。
直到今天,看着满大街跑的各种小汽车我会想,那台皮卡车差不多就是该淘汰的东西,但它坐过那么多人,得到了我们那么多人的热爱,以后再也不会有皮卡车如它那般幸运了。
(《今晚报》11.30 孙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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