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在位于北京双井垂杨柳的一家工厂做工。
青工都住在厂里的宿舍,不上夜班的时候,我们早早地到厂医务室外面等着,等着厂里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机向我们开放。那时我觉得电视机真好玩,能放电影,能放舞台剧,看了真过瘾。但我也知道电视机很金贵,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我们班组有一个青工小陈跟我很说得来,他对电器之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有一天他非常神秘地告诉我,他做了一个能够接收电视伴音的接收器,但是得跟收音机连接起来,借助于收音机音频讯号的放大装置才能够收听得到。我一下子对他崇拜得不得了。电视机太贵了,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能够收听到电视伴音,即使看不到图像,那也能过过瘾啊!
我央求他给我也做一个同样的电视伴音接收器。他说有一只做接收器的电子管很不好买,还说如果我能够买到那只电子管,其他材料不用我管,马上就能给我做这个接收装置。
我真上了心,每逢休息日就骑车往西单商场、新街口商场、隆福寺、百货大楼跑。那时的商场什么都卖,不仅有价格昂贵的黑白电视机,更多是卖电子管收音机和半导体收音机,旁边的柜台则是卖电子管、电阻电容等收音机的零配件的。
小陈说的那只电子管还真是没有。我央求售货员到后边的仓库帮我看看有没有存货,人家身子都不带动地冷淡回应道:小伙子,没有就是没有,电子管厂生产不出那么多产品,我能给你变出来吗?没辙,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揪心地惦记那只电子管,想象着收听电视伴音时的那种惬意。
大概一两个月之后,有一天我突然在西单商场的电器柜台里,发现了那只让我望穿秋水的电子管。我激动得脸和脖子发红,生怕那电子管会突然长出翅膀飞了,赶紧掏出钱来买下了它。那天晚上,我隔不多会儿就把那只宝贝电子管拿出来看看,看得我眼睛都发蓝了。
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了。小陈很快就给我做好了电视伴音接收器,特意跑到我家,拆开我家那台老旧的电子管收音机,用电烙铁焊接了几根线连在转换开关上。到了晚上有电视节目时,我打开收音机,调节电视伴音接收器,突然收音机里就响起了电视节目的声音,高兴得我手舞足蹈。从此一到晚上就打开这个装置,沉浸在美妙的电视伴音中,怎么都听不够。
小陈还带我认识了我们厂电工班一个外号叫孙大嘴的人。孙大嘴更神,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废弃不用的电子示波管,经过改造,做出能够接收到电视信号的电视接收机,这玩意儿可比小陈做的电视伴音接收器高级多了。我和小陈专门去了孙大嘴家,看到了示波管中接收到的电视图像。那天好像是评剧节目,微小的活动着的人物从发着绿光的示波管中映射出来,尽管电子示波管的直径只有100毫米,但不管怎么说也看到了电视节目啊!
我很佩服孙大嘴,他不仅嘴大,脑袋也奇特的大,那里面全是智慧。但我也深知,我无法央求孙大嘴给我做一个示波管电视接收机。且不说去哪儿找示波管,单是所花的费用也不会少,那要比做个电视伴音接收器困难多了。
再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在那个没有几家有电视机的年代,我家虽然看不到电视却能够收听到电视节目的伴音,已经算是比别的家庭新潮了。
(京报网 3.21 刘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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