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爱情故事

    那是70年代末的一个深秋，我和父亲在自家的西厢房上为几块破损的房瓦更换新瓦。换完房瓦天就暗了下来，父亲先下去了。我趴在房脊上，可以看到周边许多人家的院落。我家西邻是个姓李的资本家，她家的老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当时正和村里的一个小伙子谈恋爱。

    我当时对男女谈恋爱很好奇。我妈在那几年经常给别人介绍对象，那些男女在我家见面时窘迫的样子让我十分好笑。西邻的这个老姐和村里的三哥谈恋爱则不同，他们胆子很大，老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以坐在三哥的自行车前梁上。我在房上趴着，就有看看老姐他们俩的意思。等了大约一刻钟，老姐和三哥推着自行车从后门走到院子中央。老姐径自走进正屋，三哥随后跟进来，他一把将老姐抱住……那样的画面让我怦然心跳，我的双脚激动得不禁用力蹬起脚下的房瓦。

    三哥和老姐拥吻了一会儿，便分开了。老姐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梳头。三哥看了几眼，似乎说了句什么，便从老姐手中拿过梳子，一点一点为老姐梳了起来。那种幸福感，即使是刚才的拥吻也是无法相比的，我几乎都要止住呼吸了。然而，就在这时，我父亲在房下叫我吃饭。无奈，我只好恋恋不舍地从房上下来。那一夜，我梦到的全是娶媳妇的美事。

    几个月后，从一个叫老六的伙伴嘴里得知，三哥和老姐吹了，原因是三哥被招到城里当工人。那个年代，城乡差别很大。老姐变得沉默寡言了。

    后来，她到城里相亲，带回来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离婚男人。据说那男人的父亲是个工厂的厂长。他们家答应只要老姐嫁过去，他们就会给老姐弄一个招工指标。这样，老姐就会变成城里人。

    一天傍晚，我们看见老姐和那个离过婚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出街门。那个年代，男女在一起，还不好手拉手一起走，大都一前一后。我们几个伙伴跟在他们的后边，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走到村后一条小河边。他们两个人先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手拉手肩并肩地坐在土坎上。我和小伙伴们看着他们的亲昵样子很是气愤，我给几个伙伴递个眼色，每人从地下抓起一把土坷垃，随着我的一声“打!”，顿时那五六把土坷垃全部投向那个离过婚的男人。待他们回过头来，我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兴奋得前仰后合，心说，明天那个离过婚的城里男人就会滚蛋。可是，事与愿违，一个月后，老姐还是和那个离过婚的男人结婚了。那一年她才21岁。

    （《新民晚报》2020.1.2 红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