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生活中过早地就有了“担负”。只要能在地上奔跑,就开始为父母分担重任,和家畜、家禽相伴成长。
“捞狗屎”
天刚蒙蒙亮,村上一群男孩子,在吆喝声中出发了,偶有女孩子参与其中。
有心眼的男孩子,很早就起来,轻悄悄地在村里村外开始“捞狗屎”了。等到父母早工回来,看到满满一粪箕的狗屎、猪屎、牛屎,父母的脸上漾起了笑容,孩子心里顿时也暖暖的。
说是“捞狗屎”,其实猪屎、牛屎都捡。那时候放猪,人们都是挎着粪箕跟在猪后面,一有猪粪就拾了起来。牛屎更是宝贵,大人们一发现,立即就拿起铁钎铲回家去,没有器具时,甚至用双手捧回家。牛屎做成大饼形状在太阳底下晒干,码在家里,是冬天烧灶时的“宝贝”。
牛屎纤维含量很高,耐烧,热量大,所以锅灶下放上几块晒干的“牛屎粑粑”,就可以把稀饭煮得黏糊糊的,又浓又香,村里人都习惯称呼为“牛屎稀饭”。那时的“牛屎稀饭”,可是最好吃的稀饭了。
“捞狗屎”,其实是捡来家畜和牛的粪便,这些粪便放在粪窖里,就是私留地里农作物一年的肥料了,谁家的粪窖肥料多,也就意味着秋天的收获多。
“倒芋头”
那时是生产队集体劳动记工分,秋后根据工分分粮食。秋收时,集体收获地里的山芋、花生、棉花等,每天都收归到生产队里,再一一分配到各家。地里遗留在土壤下的果实,生产队在规定的时间里让社员去找寻,找到了的归自家所有。
清晨,天色还黑黢黢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和弟妹出发了,每个人带着个锄头和篮子,直奔村后面的山芋地。走近了,才发现已有很多影子在地头攒动,都低头闷声不响地倒芋头。我们手忙脚乱地开始了,一锄下去,“咔嚓”一声,锄到山芋了,心里一阵激动,蹲下来就用手刨,果不其然,一个很大的山芋被锄成两截,横截面白亮亮的。
有经验的老农会在犁开的山芋垄子边上刨着,而且朝前一直刨,一会儿一个山芋,一会儿又一个山芋。也有的女孩子很有耐心,把那一块地刨遍了,终能找到一些山芋。
除了“倒芋头”,还有“倒花生”“捡棉桃”等,这些都是社员们秋收时一个又一个的期待。
“捋树叶”
那时还疯狂地“捋树叶”。三五个小女孩在村头村尾的槐树边捋树叶,篮子、筐子全都用上了。高个子的得心应手,上下左右皆可捋到;矮个子的就捋下面的槐树叶子,捋完下面的,再站在大板凳上捋上面的树叶子。也有站不稳摔下来的,好在年龄小,又是摔在草地上,没有大碍。
几天后,每家的屋前晾晒的都是大片的槐树叶,晾干后到街上去卖,每斤几分钱,能干的姑娘一季能挣好几块钱。那可是买红头绳、扯花布做衣裳的来源啊。每个初夏,大姑娘、小姑娘们都在为这个梦想而捋树叶。
至今,我都不知道捋下来的槐树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每当看见槐树叶,那种美好的感觉依然存在。
“放鹅”
放学后,一踏进家门,母亲就吆喝着,赶快去“放猪”。七八岁光景的孩子跟着个满身是劲的猪后面,村前村后地跑,可真是件很恼人的事。碰上下雨天。赤着脚跟在猪后面,不小心会被“瓦渣”、碎玻璃扎破脚,或是泥烂路滑,跑着跑着摔倒在泥地里,浑身是泥巴跟猪也差不离了。更受不了的是,有时一脚踏在猪才拉下的粪便上,软软的、暖暖的,还有着猪的体温。
跟“放猪”相比,“放鹅”是件美差事。拿起竹竿吆喝着一群毛色带黄的小鹅,去村后草地上吃草。每到此时,我可以坐在草地上,拽拽野草,采采野花,想想自己的心事。
当鹅大口吃草的时候,便能看见食物顺着长脖子往下蠕动,吃饱的时候,脖子上有一条香肠般粗的嗉子。看见鹅脖子嗉子快到下巴时,心里欢喜,鹅快吃饱了。可是不一会儿似乎又下去了一点,因为鹅一边吃着嫩草,一边也在消化。而母亲的要求是,鹅要饱到嗓子眼才可以回家。
于是,看着大多数鹅都达到“标准”的时候,就赶快赶鹅回家,千万不能慢,否则路上嗉子就会下去小半截,母亲见了会数落的。
(《合肥文字 记忆之中的定格》安徽文艺出版社2016年出版 杨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