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公安派文学的开创者袁宗道既是儒家科第的精英,又是深信佛教的居士。他以佛教义理诠释儒家经典,借儒家经典阐说佛教义理,著成《读〈论语〉》。
袁宗道戴上佛教的眼镜,发觉《论语》所载子贡、子路等高弟对孔子的理解,每每有诸多的差谬,用禅门的话语来说,这就是师资之间的机缘不契。机缘不契,指老师不能契合弟子的实际情况予以有效的教化和诱导,更为主要的是指弟子们资质不够高明,不能准确领会老师的教诲。
孔子有“予欲无言”之感喟,子贡则以“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致其劝请,遂使孔子引天作答:“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宗道指出,孔子一生的各种话语,无论是自言还是答问,都是根据弟子们的所知所能,以启发和逗引弟子们产生强烈的学习动机。孔子的“予欲无言”,与佛祖“说法教化四十九年未尝说着一个字”一样,都是意在引导弟子们摆脱对语言名相的纠缠,去直接体会说法教化的本旨。宗道认为,子贡错解了孔子之意,仍泥于语言教导,故而对孔子“予欲无言”的意旨毫无理解。宗道将孔子此语比之为灵山会上的世尊拈花,只是深惜孔门未有如迦叶一样的弟子微笑会意。他感叹道:“可奈子贡依然只是莫知本意,故孔子又引天为证。此意亦渊邃,学者须委悉吾夫子不开口处,吃紧为人,方是真脉。昔灵山拈花,赖有迦叶,岂其圣门翻无针芥?颜子没矣,岂曾子当时不在侧耶?”在宗道看来,孔子未尝不对子贡寄予厚望,但子贡虽聪慧,却非能传孔子之道者。
袁宗道的《读〈论语〉》以中国化的佛教义理特别是禅宗语录作为解读结构,对《论语》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解释。
(《中国社会科学报》4.30 韩焕忠)